雌頭怪腦
2009-04-09 20:03:15
是我沒看透徹嗎?
經不住朋友們的推薦,趁著清明假期,一個人在家,放下窗簾,備好餐巾紙,觀看了榮獲今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項的「入殮師」。
片子拍得非常本色,小日本做事的周到與精緻令人嘆為觀止,料理要弄得漂漂亮亮才端上來,對待死亡亦是如此,把死者打理得乾乾淨淨再送去火化,我想,正是這份儀式感以及對死亡的尊重使得「入殮師」最後捧走得了這尊小金人。
但是,「本色」並不等同於「出色」。在我殷切盼望高潮掀起的時候,在我專情培養第一滴眼淚的時候,在我滿心期待某種情緒強烈釋放的時候,影片突然就這麼結束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使了半天勁,沒便便出來,最後沖走的只是一兩張草紙而已。
影片的主要人物就三個,入殮師小林大悟,妻子美香和大悟的社長佐佐木。人物關係如此簡單,必然會產生大量的內心戲,這也是我對全劇感到失望的地方,我覺得內心戲並不單純是面部表情的變化,更多的應該是通過言語,動作或是道具來體現的。
影片有三條主要線索:
1. 大悟對入殮師職業:噁心—接受—放棄—重審—天職
2. 妻子美香對入殮師職業:排斥—接受
3. 大悟對父親的感情:怨恨—寬恕
1. 大悟對於入殮師職業厭惡的心理影片開始還是是表現得不錯的:在澡堂子裡拼命搓洗,看到生雞肉就想嘔吐,與老婆親熱的衝動。直到一次客人對他們的服務非常滿意一再致謝的時候,大悟才找回了工作的尊嚴。可就在大悟漸入佳境之時,妻子美香知道了丈夫的工作真相,氣急之下回了娘家,而大悟在工作中又受到了客人的嘲諷,決定向佐佐木社長提出辭職~~~
接下來就是影片粗糙的地方了,佐佐木社長請大悟吃了自己做的一個什麼肉,語重心長地講到「生物吃生物乃是大自然規律」,隨即,大悟便奇蹟般地悔悟了,從此更加賣力地投入工作,而我這裡得到的訊息僅是: 跟著老闆有肉吃。
2. 澡堂老闆娘突然去世,妻子美香與大悟趕到現場,當大悟在為老闆娘做入殮儀式的時候,美香也奇蹟般地悔悟了,徹底改變了對入殮師的看法。這也是我覺得粗糙的地方,當初客人嘲諷大悟,對旁人大喊:「難道你想像他那樣贖罪嗎?」,也是在大悟工作的時候。或許有人會解釋說那時大悟技藝還比較稚嫩,如今的大悟已經成長,嫻熟的技藝與感情的投入(大悟是澡堂的常客)使得觀摩儀式的每個觀眾受到了心靈的衝擊與靈魂的洗滌。這樣說法也OK,但如果我是導演,我會安排小夫妻倆回家親熱戲一場,正視死,也歌頌生。隨後,夫妻交談,根據影片情節,美香此時已有身孕,於是,對話達成共識:生固值得慶祝,死亦不用迴避。
3. 大悟的父親在大悟很小的時候就跟另外一個女人私奔了,再也沒回來過。幾十年過去了,大悟記不起父親的長相,也不知道他的死活,但心裡的那份怨恨卻從沒消停過。其實,父親對大悟的影響還是很大的,是父親一直督促大悟練習大提琴(大悟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大提琴手),是父親告訴大悟挑選一塊合適的石頭,可以傳達對心愛之人的情意。現在,大悟收到了父親的死訊,卻死活不肯把父親的遺體接回來,聽不得人勸,奪門而出,走了好久,突然奇蹟般地悔悟了,折回辦公室,還挑了副棺木才上路。這又是粗糙的地方,如果我是導演,我會安排大悟走路被塊石頭絆倒了,大悟撿起石頭,握緊泄憤,卻被扎痛了,拳頭展開,石頭凹凸不平,大悟想起父親的話,石頭是可以傳達情意的,那眼前的這塊崎嶇的石頭是天意還是父親的亡靈要講述不平呢?
根據影片情節發展,大悟在替父親做入殮儀式的時候,發現父親手裡竟攥著自己小時候為他挑選的一塊石頭,十分動容,原來父親並沒有完全拋棄親情,這麼多年來只是出於內疚或自責沒來看望自己,於是大悟取出石頭,放在妻子美香手中,兩人握著石頭繞著美香隆起的小腹轉了幾圈,影片就結束了,實在是令人感到意猶未盡,如果我是導演,大悟此時就會取出大提琴拉上一曲,之前影片中幾次放到大悟外出工作時會帶上大提琴在鄉間田野演奏一段,所以這次大悟沒有理由忘了他的大提琴,未出世者,在世者,離世者同時出現在一個畫面上,讓久石讓的音樂配合著大提琴的低沉穿越生死,生與死從來就不是對立的,而是每個人必經的門檻罷了,門檻沒有高低,只是那跨過門檻的姿態,希望每個人都是從容與優雅的。
餐巾紙是用不上了,拉起窗簾,已經是晚上了,想想會有多少人度過人生的最後一夜,又會有多少人迎來生命的第一個早晨,想想看「入殮師」應該是我今年清明做的最應景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