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aline
2009-04-10 02:01:31
冷靜的面對
很多打算看的電影一直在往後拖,今天看了《入殮師》。在這部片子剛剛出現在豆瓣的新片中時就沒有要去看的打算。電影的名字要我討厭,也許國人的翻譯水平還是欠佳吧!說起翻譯又想起最近班裡的同學忙著報考英語四六級,真不曉得有多少擁有四六級證書的人看英語片還是需要下載中文字幕的。隨著這部片子成為新的電影排行榜首,才決定要看看。還是避免不了成為一個俗人,總是眼睛盯著排行榜單,然後在一邊思考要不要去看。
心情不好,想要安靜的時候很喜歡墓地。在那裡會覺得離自己的心很近,可以正面地面對自己,甚或談話。你會覺得離死亡很近很近,心理莫名其妙的安靜下來。再看莊子的時候,一直不明白他說的靜心,後來才明白。原來那種靜心才是一種享受,只是偶爾才能感覺的到,如果已達到莊子所說的境界,也許窮其一生也難以達到。
記得以前很多朋友在一起來講鬼故事,大熱天被嚇出一身冷汗。也曾經被嚇到不敢待在寢室甚至晚上12點還是執意要回到家裡,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是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所以在看到這個片名時,我的第六感直接給了答案,這部片子我不會看。當看完豆友們的影評之後,我才發現我被片名忽悠了。差點因為一個破片名要我錯過一部好看的電影,實在有種要詛咒翻譯者的衝動,也直接導致了我對英語的憤懣之意,所以原諒我想罵人的衝動吧!
雖然很多愛國的憤青對日本咬牙切齒,但還是不得不承認日本文化本身所特有的底蘊。在日韓的片中很容易看到我們所熟悉的東西,變質了的中國文化,我們已經失去了的中國文化。也許在說中國文化的時候應該在加上「傳統」這兩個字。當國人抱怨韓國申報了我們國家的端午節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時,我們開始譴責,當很多東西失去或行將失去的時候,我們著急了。像個小孩子一樣臉紅鼻子粗的帶著哭腔說那是我們的。記得在看韓劇《朗朗和檢察官》時,一直是笑著看的,當看到檢察官穿著韓服背著《出師表》我笑不出來了。不是因為我有多麼的愛國,是因為我有點愧疚。英語不好,是我愛國偷懶不想學,數學不好,是我笨不想算。可是我語文是好的啊,可是當我看見他在背《出師表》的時候我居然覺得陌生了,笑不出來了。也許是因為姑姑在邊上跟表弟說,你姐肯定背的出來。你看電視只知道看熱鬧,這個你會背嗎?
在看電影之前,豆瓣上很多人說這部片子是個催淚彈。我想我應該不會流淚的,可是當我看到美香看著大悟為洗澡堂的老太太入殮時,我居然流淚了。
情人之間如果非得為對方做些什麼而受到委屈,最好是在永遠不會泄漏的前提之下,否則終將有一天要拿出來面對,不是他怨你,就是你後悔。而美香因為她的善良和對丈夫大悟的愛回到了他的身邊。看著她對他笑著說,你看沒有我還是不行的。如果換做是另外的人,也許這樣的場面會被完全顛覆。是會回來的,但是定會逼他做出讓步,至少她有了可以贏得籌碼。她說,有沒有錢沒有關係,只要我們三個在一起就好。不貪心的人是會得到更多,在這部片子中再次得到了印證。
看到洗澡堂的老太太去世,我想起了外婆去世的時候。那天,應該是迴光返照吧!她的精神出奇的好,一大早我去舅舅家跟她說,我去趟學校把一些因為轉學沒有辦好的手續去釐清。她說好,又叮嚀我說,你回來的時候不用過來了,我下午去你外公那。等回到家時,爺爺說,你趕緊去趟你舅舅家。我心裡隱約覺得不對勁,什麼疑問都說不出來。然後,我看到早晨還對我笑的外婆躺在床上,穿著壽衣。我被我媽攬在懷裡不能呼吸,想推開的時候她鬆手了,然後小姨她們慌亂了起來掐老媽的人中。那一刻,我的眼淚沒有流下了。在老媽平靜之後,跟她說,不要哭了,小姨在懷孕,外公年紀大了。你在這樣的話,他們會更加難過。記憶最深的,是要守夜,我坐在外婆旁邊為她念佛經,一人一小節,我和小姨替換。始終沒有流淚,因為外婆是信佛的,她們的信仰說如果人死了至親的哭聲是會要她無法轉世投胎為人的。那是離死亡最近的一次,後來老媽再次提起還誇我長大了、懂事了。人的成長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或大或小。只有付出才會得到回報,只有真正見到過死亡的人才會迅速的成長,才會蛻變。
對於死亡,想起了《哈利·波特》中,老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對哈利·波特說:雖然他們已經死了,但是只要我們對他們的愛還存在,那麼他們就作為我們身體的一部份與我們同在。在沒有看這部電影之前,我對死亡的理解是:因為你在世間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沒有要停留的理由,於是需要離開,繼而開始你的另一段旅程。而這個片子所闡述的卻是:死亡並不是終結,而是一扇門,象徵著另一段旅程的開始。這個更美一些,比另一個更容易要人接受。在了解這個之前,面對死亡我也許只能告訴自己,那些逝去的親人是要去繼續她們另外的人生。而這個卻在告訴你,她們只是走得比你快,已經要開始下一段旅途了。對電影中一個鏡頭很是喜歡,在那裡洗了50多年澡的老爺爺在老太太即將被推進去火化時,對她說:路上小心,總會再見。
日本人真的是擁有太多極端的民族,一面將卡哇伊進行到底,一面又崇尚武士道,一切都要讓發揮到極致,哪怕是死。對日本文化極度推崇的李碧華曾在《真假美人湯》和《川島芳子》中描寫過冬日的雪景御與溫泉的相映,景緻迷人到就只是看到書就要人有著急切想要去一看的衝動。日本人是很喜歡櫻花凋落的時刻,提到這裡又想起了紫式部的《源氏物語》,書中有大段的關於飄落的櫻花描寫。當然更多的對白居易詩歌的引用,這是後話。
在電影的前五分鐘時,我才開始覺得我會喜歡這個片子。也許是因為上一部日本片看的是《千年之戀之源氏物語》濃烈的奢華,充滿了暖色調強烈的衝擊著人的眼球,甚至片中出現在午夜的鬼魅以及葵姬的死亡都是唯美的,六條妃子狀的女鬼也華麗的妖艷。而這個緩緩的步調,簡短的對白,乾淨簡潔到要我想起了宮崎駿動畫片的電影卻更深刻些。
生與死的對比在片中無處不在:大悟與美香放生的章魚、大悟獨自站在河邊看到自由自在遊動著的魚兒以及漂浮在水面的死魚、美香懷著的孩子、父親的死亡.....親人之間,朋友之間,友鄰之間,都被生與死,愛與理解而包圍。洗澡堂老奶奶的兒子只露面過2次,第一次與母親發生爭執,第二次哭著請求再看看母親。有易裝癖的男人死後,社長佐佐木小心的問死者的父親,該給他畫男妝還是女妝。最後一次看到自己孩子的臉時,他的父親釋懷了,看到了孩子的笑臉。當見到遲到的佐佐木與大悟時說,你們是賺死人錢的男人看到溺水而亡的妻子在入殮之後的容顏時,對大悟他們說:這是我妻子最美的一天。當看到入殮完畢還是倍感陌生的女兒時,她的母親說,這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她在哭泣的時候指著女兒的照片,還是不能夠釋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是掩藏不了的。最最難忘的是,大悟和美香去認領父親遺體時,看著對待父親馬虎粗暴的殯儀館人員,溫柔的大悟變得粗暴了起來。當親手為父親入殮的時候,童年中對父親那張已經遺忘的臉的記憶慢慢的重現,使之與30多年未見的父親——此刻的遺體重合了起來。父親手上握著的石頭使大悟釋懷了,原來他所以為的並不是真實的,父親對他還是一如既往。
中國人常說,任何事情都大不過死。當這個人還活著時,我們總是很難原諒,即使是很小的錯誤,當這個人不在了,天大的錯也是可以原諒的。如果,我們都可以寬容一些,對自己對他人,那麼生活就遠比現在美滿的多。生氣是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那麼執著於不原諒和憎恨呢?是不是要比生氣更加的難為自己?當敲出這樣的句子時,我就開始在想,為什麼要把所有都放在自己身上,然後才可以很快得以理解。比如說,我開始不恨你了,因為我不想難為我自己。再退一步,因為我很寬容,所以我原諒你了,不再恨你。人性是不能考驗的,可想到這樣的問題還是忍不住的想要考慮一下。也許這就是今天在日記本上寫了n遍的:Looking for trouble!
《女人不壞》中,泛泛發現了男女之間相互吸引的費洛蒙,而女人對事物的敏銳覺察被稱之為擁有所謂的第六感,當這一切圍繞在腦海中,就開始覺得,佐佐木第一次看到大悟時,他的第一感覺就告訴他大悟是合適的人選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也正是因為獲得了這樣的一份工作,使他得到了解脫。因為對童年的記憶,無法釋懷,於是他是孤獨的;因為對妻子美香沒有說出口的孤獨,要她無法理解。但是一切都幸好,都來得及。記得,在他第一次看到已經腐爛了的屍體時,他吐得稀里嘩啦,似乎他的本身就已積壓了太多的東西,因為時間太久沒有得到解脫,看到腐爛的屍體而吐只是一個契機,並非是因為看到了腐爛的屍體。似乎與《千與千尋》中,因為吞進去太多東西的河神被大家當成腐爛之神而備受厭惡之時,千尋幫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拽了出來的橋段一樣。只有將那些東西都吐出來,才會得到解脫,大悟也是這樣。他說,選擇了這個職業是不是因為他沒有親眼看著母親離世而遭到的報應。這是一個善良的男人,因為善良堅持了下來,因為善良得到了回報,沒有被同樣善良的妻子拋棄。
「無論棺材做的有多麼華麗,睡在裡面的感覺其實也一樣,何況死者根本一無所知。」這句話似乎在反問追求虛假繁榮的人們最本質的問題,越來越喜歡日本的電影,總是在用小小的細節反應一些問題。如同宮崎駿的動畫片,從來不會浪費鏡頭,即使當初看的時候覺得多餘,還沒看完全片才會忽然醒悟其中的巧妙。
有點小慶幸,沒有錯過這部優秀的電影。也許不久會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