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未曾想清楚又想講的

之前看過有一篇對不久前一部國產歷史動作片的影評，裡面說如果如果想講一個大故事但自己未曾將它好好想清楚，以致最後無法駕馭的話，還不如像黑澤明一樣用心去講好一個簡單的，能夠細緻地被思考過所以能夠完整地表達的小故事這樣。深得我心。之後我便在每次想寫文之前告誡自己，在將內心想法好好仔細想清楚之前不要輕易落筆不然會變得一塌糊塗不知所謂。但到今天或者稍微之前，我就了解到自己大概是腦容量太小或者思維太散漫或者是太不專一，如果一個想法停留在大腦當中時間一長，在未被我想清楚之前可能已經被忘記，或者當我想到了結論，卻忘卻了出發點。所以就這樣，我還是老老實實把想到的寫下來，如果你也和我一樣思維散漫或者不怎麼專一，那大概可以抓得住我想表達的東西未定。這其實是題外話。
好久沒有看日本電影，這八九個月來只看過兩部，當然動漫不算。日劇或者日本電影有種讓人能夠一眼認出的特徵。比如並不一定很注重情節的合理性，還有那些不期而至的無厘頭生硬幽默。兩者於我來說都是無傷大雅，甚至會產生喜感，這不重要。但如果像我這樣通過這些非法拷貝的娛樂作品來了解過日本文化的人，也許會有人和我產生同樣的感覺：日本，大概應該說現代的日本文化里有一種溫柔在裡面。大概從小在家庭教育的內容里就包括了讓小孩學會體會和體諒別人的感受，很強調為別人著想，理解別人和照顧別人，特別是女孩子。當然我不知道現實是不是這樣，但至少傳統的審美觀如此。而我回想起一直以來所知道的身邊的所有中國同胞的教育裡頭，這種強調並沒有出現在我的記憶之中，或者是有但稀少到令我忽略了未定。我們強調的是堅強自立，自力更生，刻苦勤奮，出人頭地。甚至美好的雷鋒精神到後來都變得形式蓋過了心底的那一抹溫柔。這麼說來，其實我覺得是一件很很很遺憾的事情。不過這其實也是題外話。
週末和家裡同電話的時候，爸爸告訴我他聽了我本來留在電腦裡的Eason的歌，然後他覺得我喜歡的幾首內容都很頹廢，不能理解為什麼我會喜歡這麼頹廢的風格。而這麼說來，如果我告訴他我看了《おくりびと（入殮師）》並且又很欣賞很感觸，他必定會覺得很黑色很消極更加不能夠接受吧。對於這個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在我看來他們都不是一些消極的東西，即使是黑色載體，也是為了道出某種更向上的態度和姿態。他們都不是隱晦的作品，並不需要怎樣的城府才能理解。
每個人看這部電影大概都會有不同的方式，就我而言，高潮在於那一段每個家庭在自己的親人遺體面前表現的變化。小林的入殮儀式如此莊重和溫柔，對死者猶如在世時的尊重和體貼，大概一定能夠打開每個人內心壓抑著的感情吧。從之前的沉默，憤怒，或者強裝出來的不在乎，到後來終於被牽引出來的悲痛，不捨，後悔和感激。沒有小林和社長還予死者最後的尊嚴，也許就連他們最親的人，都未必能夠了解自己一直隱藏著的感情。直到澡堂的老奶奶的兒子，在火化的時候請老伯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媽媽到最後，火燃起的那一瞬間他就失聲痛哭了，口裡面一直念著媽媽對不起，對不起。那一段我哽嚥了，他，不已經比很多人都做的好太多了嗎。還有在小林忍不住轟走了那連個嘻皮笑臉的送葬公司的人，自己親自為6歲就拋棄了他的父親入殮的時候，我又再次湧上來了。他們，不單止是生與死那道門的看門人，還是為人們臨別時打開心窗的那個人。沒有他們，也許有些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應該遺憾。
我非常幸運擁有一對很孝義的父母。祖輩的四位老人當中，除了公公，在暮年都曾經在我們家裡共渡過一段日子。我小時候的記性非常不好，除了爺爺奶奶在西門口的時候早上帶我去流花湖騎角馬飲早茶，還有公公從幼稚園接我放學的時候一起在街邊食涼粉之外，其他的印像已經很模糊了。直到後來爺爺摔到盆骨，父母為了照顧他們而把他們接到家裡，我才又擁有了不少珍貴的回憶。比如有一次，奶奶因為肺病住了三天醫院，到第二天的時候，已經有點神智不清的爺爺突然拄著枴杖說要下樓找奶奶。當時我一個人在家，嚇了一大跳，家裡住六樓，沒有電梯。我想跟爺爺解釋說奶奶只是生病住院，並不是不見了，只要好轉就會回來的。但爺爺不相信，大概他從來就認為，奶奶不可能離開這麼久沒有消息的。然後我們兩爺孫就在樓梯口僵持了好久一段時間，直至後來是我終於說服爺爺，至少等家裡的大人回來了再想辦法，不然就算他下到樓，也找不到奶奶所在的醫院在哪。
爺爺去世的時候也是在家裡，我和奶奶把我六年級的註冊費交完回家，就發現爺爺已經去了。當時還是我一個一個地打電話通知家裡的人回來。在我看來其實爺爺最後那段日子是一直忍受著痛苦，儘管他沒有怎樣去表達出來。我們對他的照顧，雖然可以說爸爸媽媽已經盡力了，但畢竟還是不足夠的，中國老一輩人，無不是帶著很多很多遺憾離開人世的。我的祖輩四個親人，我就一直都有這樣的感覺。其他子女之間因為利益而勾心鬥角，或者有子女誤入歧途而不可挽回，對他們來說都是多麼深的傷害。就算是親生的骨肉，都未能夠報之以應得的溫柔，怎麼能夠不遺憾。知道現在，時間雖然沖淡了一切，但那種對至親的遺憾，不論怎麼掩飾和欺騙自己，都是不會消散的吧，總有一天在自己也暮年的時候，會重新確切地認識到，那，或許就是報應吧。我的父親母親，在這個方面言教身傳給我的良知和責任，都值得我為他們而驕傲。既然對外人的溫柔的期待不切實際，那麼至少自己要做到對身邊的人溫柔。
囉嗦了一個早上，只能夠拼湊出這麼幾段文字，果然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東西，寫出來就是詞不達意。也算了吧。
觸發如此感慨，也是因為起床的時候看了一篇影評文，值得一看的，在這裡給個傳送門：
http://www.douban.com/review/19337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