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這樣一雙手

    晚上躺在床上看完這部電影。我想我流淚的原因總歸是和別人不大一樣的吧。廣末涼子拿出小林君父親的唱盤播放，聲音吱吱啦啦的流出來的時候，我竟然哭得渾身顫抖，眼淚就像是從未淌出過一樣，瘋狂的瀉出。一身大汗告訴我，其實我是想念我父親的。
    小時候也曾去海邊撿過石頭，也如同每個孩子，把撿來的石頭寶貝一樣的藏在自己的鐵盒子裡。但卻從未聽說過片中的故事——這塊時候的挑揀也是意味著對親人的情感。
    
    只經歷過一次為往生者送行，還是晚上，卻不是我的親人——是拐了彎的姥姥（中國的輩分總是很奇怪的，什麼人都要喊聲姥姥）。那時我還小，似乎對生死的概念很模糊。竟也迷迷糊糊的被帶進停屍間，看到的是一排被白色被單蓋住的死人，只露出微微變了顏色的雙腳，打了個寒顫。記得腳上掛著寫著名字的紙牌。
    和大人跪在停屍房門口為死者燒紙，那好像是個秋天，天氣微涼，銅盆裡的火烤的人倒是舒服。看著扭曲的火焰，一下子就想起姥姥剝蒜、淘米的樣子，還會想起她嘴巴里酸酸的味道，濃重的口音，還有她留給我的楊梅。眼淚控制不住流了下來。她走的前一晚媽媽還住在醫院裡，家裡的大人都不允許我走進姥姥最後躺過的房間，說是要給老人最後的安靜。
    我想，在我家，人的離去都是很安靜的。只是真正入殮的時候我卻沒有參加。
  
    記得小林君在片子裡斥責NK事務所里女社員的那句話——「拋棄孩子的父母，都是這樣的嗎？太不負責任了！」其實我也無數次的問過，我也無數次的當著他的面問過。甚至就在看這部電影的前一天，我還在追問。
    可是電影裡的情節好歹是安靜的。但是現實中卻往往不是。
    電影中的牽動，是因為小林對死者的尊重和溫柔，讓家人離別前看到死者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將冰冷僵硬的臉賦予生命的神彩真是的了不起的藝術。為他們擦洗、換衣、化妝，在我看來都是儀式一般，不容許一點雜念和吵鬧。
    我不曉得我是不是也會像小林君一樣，三十年後為父親送行，我也不曉得是不是三十年後也會淡忘了父親的容貌。只是譴責自己當年恨恨的盼望著那個無情的人快些死去的念頭。生死都是無法選擇的，生或死都是值得尊重的。我不想直到父親離去的時候才會有寬恕，但是我想拿起電話跟他說我想他了，他或許都不會相信吧。他是鐵了心的人。
    從這一刻，對死的概念變得清晰莊重起來。藝術終歸是藝術，電影終歸是電影。但我想，生活中，我們都對待往生者溫柔一些，尊重一些，讓他們在最後一刻美麗的、安詳的離去，對他們對我們都是最值得回憶的瞬間。畢竟「我們都會見面的。」
    還記得電影中一家女人在死去的男人臉上留下個個唇印，女人們竟也開心的笑了。誰說送行都是悲傷的，大笑的留下眼淚，這對往生者也是莫大的安慰，帶著家人的愛和祝福離去吧。

    這部電影費了我半卷手紙，害得我即便是關了燈還是覺得胸口隱隱作痛。但是卻心懷感激，盼望著自己離去的時候，也有這樣一雙手，為自己溫暖臉頰，擦拭身體，在我的雙手套上一串乾淨的佛珠，剪斷最後一縷綢緞。讓我祝福著我的家人，期望他們看到我安詳的面容，都不流淚。
    當然，最後那件我無法選擇的商品——棺材卻沒必要那麼昂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