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30 09:13:33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帝都大學迎來了又一個淒迷的冬季。疏冷的枝椏被淡淡的陽光投映在暗橘色的磚牆上,留下斑駁的影子,像這個古老而有著濃郁學風的大學,厚重地藏住無數的往事與秘密。湯川坐在那一條相遇與離別的長凳上,回想起諸多時光荏苒。17年前的初識,17年後的重逢,他還是倜儻一如往昔,他卻已經是階下囚。
如果石神就這樣不識愛情地一直生活下去,也許就不會犯下如此罪過。
他是一個能夠如此用力去愛的人。
湯川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失落和憂鬱。超越了邏輯理性之外的奇妙情緒。
這場浩劫改變了誰,抑或是有誰還能停留在原地呢?
是花岡靖子令石神重生。
風嘩嘩地吹動厚厚的一層落葉,捲起滿地金黃。湯川轉頭看著內海,有少見的迷茫哀傷。
細細的雪片紛沓而至。湯川不由得抬頭仰望。
這時響起了鋼琴與大提琴合奏的theme song,絲絲入滲,恰到好處。音樂如此沉痛而明媚。像冬日陽光中飄落的雪花。掩埋過去,等待春天。
這一件離奇的殺人棄屍案件,終於劃上句號。所謂嫌疑犯X的獻身,原來就是天才數學家石神為一生僅有一次的愛而拋棄所有的故事。
花岡靖子失手殺掉的男人是死有餘辜的,我堅定的這樣想。一切皆因花岡靖子而起,一起又塵埃落地於這個脆弱美麗的女子。她做過的唯一錯事,就是認識了那個糾纏他的男人。雖然並沒有著力描寫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是凡事有因必有果,花岡到底也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直到死都會糾纏著她,陰魂不散。而她定然也不會想到,她無意間的鄰里走訪,會因此拯救一個靈魂,卻又在最後毀滅了它。這個女人像一條細小黯淡又力透紙背的主線,貫穿了整個故事。這場蝴蝶效應颳起的風暴,又在無意間捲進了週遭人的命運。
真正令這個故事撲朔迷離的主角才剛剛登場,石神哲哉,一個在爛高中教著一群混混的失意數學老師。一個思維縝密,邏輯無懈可擊的數學天才。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偉大數學家。
那一扇門後的燦爛春光和兩個明媚笑容,一瞬間的怦然心動,像戛然而止的休止符,分割了石神的生命。
「只用了六個小時啊,還好,天才尚在。」
「不管在哪裡,數學研究都是可以繼續的。」
石神愛數學愛得不計名利得失,愛花岡亦是不計一切全心全意。
他從一開始便算計好一切,甚至自己也是棋子,一個保帥丟車的棄子。
「湯川,我沒有朋友。」
「湯川,會跟我說這些的,也只有你了。」
他知恩圖報,願意為那一個給他帶來生命陽光的女神付出一切。
堤真一這個戲骨為石神這個角色注入了栩栩如生的靈魂。他滿足膽怯的微笑,像取暖的人仰望太陽,從花岡那裡汲取一點點熱量,淡淡地,遠遠地徘徊。
直到與湯川談完話走出審查室,他仍然微笑著,帶著最後的自信,對邏輯對數學的自信,帶著最後一份滿足,保護所愛之人的滿足。
冬日的陽光透過警視廳的玻璃灑在石神身上,石神緩緩地勾起嘴角,迎著陽光閉上了眼睛。
「花岡靖子小姐,請你一定要幸福,這樣才不枉費我的付出。」
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人。
而內海依然是一個風風火火,正義感十足的女警察,警局裡的性別歧視,湯川的止步不前,都不曾令她氣餒。她喜歡湯川嗎?也許吧。
她毫不猶豫地說,湯川,如果你覺得痛苦難以忍受,我願意和你一起分擔。
湯川也終於能用正視的眼光看內海,若有所思。
看到這裡我是欣喜的。如果說電影版里他們有一點點的進展,那也只是這裡了。
如果沒有內海,真相也許會從此掩埋。正如石神所期待的那樣,完整徹底地獻身。內海隱喻著一把雙刃劍,刺穿了真相,也毀滅了石神與花岡所謂的「幸福」。正義感就是這樣的一種東西。洶湧的暗流有時並不能大白於天下,否則將焚燒遍野,混亂秩序。而暗流又像毒瘤,若不能除之後快,終有一日將毀滅一切。
湯川本來是無慾無求的人,用這樣的詞不是太貼切。他會因為美女而動搖,他永遠西裝筆挺,他會與朋友把酒言歡,他會在暴風雪中驚恐不安,他也許只是一個思維清晰,思路敏捷的物理學家。太多的物理規則捋平了他的情感,所以他才會把愛放進方程里去解,所以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對石神殺人的事實。
「多可惜。如此優秀的腦子卻不得不用來做這種事。」
「石神,你為了守護所愛的人,讓無辜的人成為了時鐘裡的齒輪。」
愛會讓人變得卑微渺小,忘記自我,不顧一切。
他大概永遠也不能理解,石神他不愛則已,一愛驚人的行動。
他更是不會把情感置於理智與規則之上。
但是無論如何,這一次他還是改變了,因為這個人是石神,是一個純粹的,天才的數學家,更是他17年前的友人,一個永遠的朋友和知己。所以他猶豫躊躇,舉棋不定。甚至最後介入到案件中,親自去尋找答案。
因為他是清醒的,理智的。所以他知道,石神的保護並不能給予花岡幸福,這不是所謂的幸福。所以他寧可傷害石神,毀滅他的心靈支柱,也要令真相大白,令所有人尋得心靈的安息。
他外形出色,生活富足,到底無法了解石神那種從絕望中尋找希望的感覺。
所以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問石神。
「你為什麼要這樣保護她?你到底……」
回答他的是「呯」的一聲驟然關上的鐵門。
花岡到底是沒能承受住道德的拷問,選擇了自首。面對花岡,石神扭曲掙擰的表情,一如他此時的心情。仿若整個世界都毀滅了。花岡只能哭泣著重複一句話,對不起,對不起。
她對不起的是錯手殺人這件事,還是對不起石神的犧牲與成全?一言難以蔽之。
若是她遂著石神的心意,從此過上安寧的生活,又怎麼對得起白白丟掉性命的無辜流浪漢?
世間安得兩全法。
石神卻是怎麼也沒有料到,所有的安排,最後還是徒勞一場空。
所以他哭了,一個男人哭得撕心掏肺,肝膽懼裂。旁人無不為之動容。
湯川默默地把頭抵在冰涼的鐵門上,拳頭握得指節泛白,流下了淚水。他大概一直都不會明白,自己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站在良知的立場上,他沒有選擇;而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他沒有成全石神的心意。他知道石神的萬念懼灰,因為是他一手造就;他目睹一個天才的離去,難以抑制悲慟。這兩行眼淚,有嘆息,有不捨,有憐憫,也有自責。即使有一天,石神會重見天日,也已經不是從前的天才,也許會再次對人生絕望,試圖放棄一切。這種無可預料的未來,無法掌控。
案件塵埃落定,他才有所領悟。因為石神是一個比誰都能用力去愛的人,所以令他摒棄所有理智,只為這一場沒有終點的愛情。
只是他,愛得太痴太傻。
回憶17年前,只是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夢裡花落知多少?
不期而至的雪花落在湯川的身上。響起了「最愛」的前奏。
整部電影的高潮在於石神和湯川的眼淚。可是我一直到此刻,才忽然淚盈於睫。
一切都已經過去。明天將會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