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與理智

買霜花糕
走進霜花店
回鶻老爹抓住了我的手
這個消息如果傳出了店外
我定會說是店小二的錯
說我也會去那個地方過夜
為添香油錢
走進玄奘寺
住持抓住了我的手
這個消息如果傳出了寺外
我定會說是小沙彌的錯
說我也會去那個地方過夜
看完《霜花店》，又把網上的關於《霜花店》的評論搜了一下，發現主要的爭論來自於兩點：一，洪林究竟愛誰？二，洪林和王究竟誰上誰下？我對這兩個焦點問題的理解是：洪林對兩個人都是有感情的，但對王后是男人對女人的感情，而對王是男人之間的感情(非TXL純粹那種)，至於攻受問題，我雖然仔細看了一下，在那短短的49秒中確實是洪上王下，而且據說小受比小攻更加不能接受女人，但可以肯定地是，在兩人相處的關係上，或者說至少在精神上，洪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受，並且在尋回攻受平等的道路上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第三個補充點：這是一部披著BL外衣的BG片。
而我看過這部影片後首先想到的兩個詞就是：慾望，和情感。
那首貫穿全片，並被作為影片名的朝鮮小調《霜花店》，不知是不是翻譯的問題，總之這首小調的詞兒讓我覺得很寒，也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那個地方是哪兒？)，但根據全片劇情，我想了一個更適合的主題曲：
小尼姑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髮。
每日裡，在佛殿上燒香換水，
見幾個子弟遊戲在山門下。
他把眼兒瞧著咱，
咱把眼兒覷著他。
他與咱，咱共他，
兩下裡多牽掛。
冤家，怎能夠成就了姻緣，
死在閻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來舂，鋸來解，把磨來挨，
放在油鍋裡去炸，啊呀，由他！
則見那活人受罪，
哪曾見死鬼帶枷？
啊呀，由他，
火燒眉毛且顧眼下。
我覺得這首詞兒倒很好的描寫了洪林與王后之間的感情。由欲而起，因欲生愛，從愛而欲。
一開篇，王就顯出了他的惡嗜好，蓄養了36名美少年在宮中，親自觀看他們練習，擔憂他們受傷，甚至晚上親自幫他們掖被子，不可謂不溫柔，不可謂不多情，不可謂不體貼，而能夠得享王最大的溫柔的，毫無疑問是頗受寵愛的洪林總管。
但可惜的是，美少年總會長大，總會有自己的想法和需要，雖然也許不過是：放羊，娶媳婦兒，生娃，放羊之類的想法，但正是這些東西，毀掉了王苦心孤詣建立的理想家庭。鏡頭一轉，寒柏首開先例，帶著一個宮女私奔，且不論他這是精蟲上腦還是愛戀至深，總之，他跑了，他拋棄了自己曾發誓效忠一生的王，拋棄了自己的夥伴，拋棄了自己的前程，帶著一個女人，奔向了背離王的方向。這件事對王肯定是有打擊的，不是痛心疾首建龍衛出了敗類，而是傷心於這些曾幾何時只知道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小孩兒終於要拋棄他追尋自己的所有了。王的愛是溫柔的，王的愛是寬和的，但王的愛也是自私而霸道的。這在當時的背景下也無可置喙，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也就是說，王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些人心心念的應該只有他，所在意的只有如何獲得王的愛，其他的一切都如同微塵，王只要給某個人一點小小的恩惠，那這個人就該感激涕零，畢生效忠了。對的，就是這樣，莫忘了，在那個時代可沒有什麼民主，人人平等之類的口號，這種想法是再正常不過的。
不幸的是，王的理想是好的，但實踐起來總是困難的，雖然可以對這些美少年一遍又一遍的洗腦，但人的本性是難以違背的，人要吃飯，兒要娶媳，暫時也許能被王的恩威並施的寵愛壓制住，但日久天長，終會爆發的，而且壓抑的越久，爆發的也就越快。
我們的洪林總管就是「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的典型，與王天生的TXL體質不同，洪林絕對不是，至少也是個雙性戀。但以前，他沒有機會察覺自己真正的慾望和需要——他只有王。不要說「他若不愛王怎會跟王XXOO」，第一、洪林在被王HX之前應該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少年，對這方面的事情是懵懵懂懂的，而王的寵愛根本沒有給他弄清自己的機會；第二、就算洪林很清楚自己的需要，如同在影片後面，他已經和王后好上了，但仍然要服侍王，王有需要，他就必需滿足，這是無可選擇的。而王不同，他的天性沒有受到多大的抑制，他不愛女人，他就不抱女人，他愛少年，他就可以得到少年。而王是滿足於這種單方面的關係的，兄長也好，情人也罷，君王也好，一切兩人之間的羈絆都是王主動建立並且經營的，他把他的愛賞賜給洪林，洪林只能不明不白的接受了。
   但洪大總管已經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紀了，從郊外他瞟向王后的眼神中就可以得知了，有人說這是洪林開始愛上王后的證據，我倒不這麼認為。僅僅唱個小曲兒就可以讓洪大總管春心大動——莫非王后唱的是十八摸？但不可否認，這是個開始，洪林和王后以前想必也有過不少次碰面，但那時的王后在洪林眼中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權威代表，直到某一天，在春光明媚的郊外，在沒有宮中那種莊重氣氛的綠野上，王后哀怨的唱著一個講述棄婦心聲的民謠，那麼柔美，那麼心疼。此刻，她原本的王后身份淡化了，女人的身份漸漸凸顯。洪大總管在此刻受到了一種衝擊，第一次意識到了王后的性別。從這一個眼神就可以知道，其實洪林對女人是有著天生的渴望的，顯然，這慾望已經慢慢甦醒。
    接踵而來的王的決定則給了洪林發現，發洩這種慾望的機會，看到這段的時候我下巴都掉地了，王未免對自己，對洪林，對王后，對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感情都太過自信了，他自信王后對他的敬重，洪林對他的敬愛將超過人天生的慾望，他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太高估所謂忠誠的力量了，太高估自己的控制能力了。殊不知有一句話叫作：沒有絕對貞潔的女人，只看價碼夠不夠高。同樣的，沒有絕對堅貞的人，只看誘惑夠不夠大。《十日談》中有一個故事：一個
男人總是想測試自己的老婆是否忠誠，於是不停的讓自己的好友去試探自己的老婆，開始的時候，他的好友和他的老婆都恪守原則，但一次次虛情假意的試探，兩人漸漸互生情愫，終於逾矩，然後導演了一場烈婦不甘被調戲而自殺的大戲，終於使得我們可憐的主人公心滿意足，相信了他老婆的忠誠，而此時，他的老婆已經帶著錢財和他的好友私奔了。
  於是，在王親自的授意下，洪林嘗到了做男人的滋味，王后終於完成了從一個女孩到一個女人的轉換，天雷勾動地火，烈火遇著滾油，一個霹靂，天開了，地上都是洪水。無論是洪林還是王后，彷彿大夢初醒，又彷彿初降世間的嬰孩兒，有了一種全新的，激烈的，充滿原始本性和衝勁的感受。我之所以在這裡用了這麼多矯情的詞彙，目的就是想描述這對男女在被迫禁慾多年後初嘗人事，發洩慾望的那種快感。而在電影中，導演用了大段大段的激情戲來表現兩人的感覺，我們看到兩人從開始的清澀到後來的圓熟，無師自通的變換了多種體位，且一發不可收拾的壯觀景像。我想為這一場景配一首歌：「我承認都是月亮惹得禍，那樣的月色太美你太溫柔，才會在剎那之間只想和你白頭，心如鋼鐵也成繞指柔。」
   如果此時兩人在第一次偷情時就被王捉姦在床，那毫無疑問是一對狗男女，姦夫淫婦。但已經覺察的王卻沒有做出阻止的行動，而是隱忍著，淡淡的提點。可以揣測此時王仍然很有信心，認為這可能只是一時情不自禁，是不慎失足，只要他點撥點撥，只要洪林從慾望中清醒過來，就會乖乖的回到他身邊。當然，洪林感覺到了王的心意，並且懊悔，沮喪，悔恨，愧疚，但這些情感都不能填補他的本能，他是喜歡，並且渴求著女人的，每個男人身上都有孩子和暴君的兩面，洪林在王面前永遠只能是個乖孩子，他的溫柔只是性格中的一面，在另一面，他也有著勇猛，暴躁，衝動的一面，而他的這一面，是需要佔有一個女人，佔有她的心靈和身體來滿足的，是需要女性的溫柔和孱弱來撫慰的，而王后為他所作的一切，無疑使他壓抑已久的心得到了極大的安慰。試想，貴為一國之母，甘冒生命危險與他偷情，洪林在感動之餘難道不會有一點點自豪？作為一個柔順賢淑的女人，親手為他縫製腰帶，為他製作糕點，難道洪林不會感到溫暖？而王后以死抵抗王命的堅貞和懷上洪林骨肉的事實，難道不會喚醒洪林作為一個男人，保護弱小，承擔責任的本能？這是天性，是刻在基因上，藏在腦子裡的，所以，洪林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對王的忠誠和對王后的感情之間迷失，一次又一次的遵循了自己的慾望，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王的信心和原則。
    洪林的本能甦醒了，他開始不滿於現狀，開始向王有意無意的提要求了。有一個被眾人津津樂道的片斷：就是洪林要求和王一起開弓射箭。很多人以此斷定洪林是小受，在這裡是在暗示王要求反攻。呵呵，姑且聽之，我倒覺得洪林在這裡實際上是要求王把他當作一個男人來看待，因為以前，不管攻受，洪林都是被動的，都是服侍王的，也就是說，他是王的附屬品，是類似於女人的存在，但現在，他要求一個男人的尊嚴，地位，他希望王能把他當作一個男人來看待，這一段雖然平靜安詳卻也昭示著日後的慘劇，因為洪林已經不再是徘徊在兩種意識之間的迷路人了，他已經清醒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需要，並且大膽的向王暗示了。
   王后，其實我覺得她是無錯的，她對王說不上背叛，因為，實際上，王並不是他的丈夫，王沒有履行丈夫的職責，當然，王固然對王后關懷備至，愛護有加，但那是不夠的，要知道，在現在西方，丈夫不履行性生活的義務，妻子是可以提出離婚的。王后也曾努力的想要和王建立這種夫妻關係，但很不幸的，王天生是彎的，而且不願意違逆自己的天性把女人擁在懷裡，於是洪林代替王履行了這個義務。並且，在當時很有限的條件下，洪林也對王后表現了自己的關心和柔情，可以說，實際上，洪林承擔了丈夫的角色，在王后的心裡，王只是一個類似于兄長甚至主人的角色，而洪林，才是她真正的丈夫。所以，她把一個女人的柔順雌伏，溫良賢惠都在洪林面前表現了出來，這，同樣是王后除了本身一國之母的角色外，另一方面，作為一個女人的天性。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終於有一天，在這兩人正熱火朝天，欲生欲死的時候，滿臉驚怒的王，像一個死神一樣，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夜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在幽暗的書閣里，喘息隱隱，王陰沉著臉走過一扇扇書架，忽然一團白影跳出，白的是腿，是赤裸交纏的身軀，是蹂躪殘破的外衣，正如王此時的心情一般，他最愛的男人沒有了往日的柔韌親和，他最親近的女人失去了平時的莊嚴高貴，兩個人如野獸一般，肆無忌憚的袒露出最原始，最污穢，最骯髒，最不可告人的一面，沒有華麗衣物的掩飾，他們赤身裸體，席地為床，氣喘如牛，滿面赤紅，急不可耐，到處充滿了腥膩的氣息。
   這一段描寫是為了表達王看到那一幕時的震驚和崩潰，這不僅僅是對於王的情感的打擊，還有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自信也在頃刻間瓦解，不用更多言語，這個場面就明明白白的宣告了王的失敗，他自以為最重要的忠誠，他最自信的君王威嚴恩愛，都敵不過人的本能。哪怕是他最信任，最寵愛，最自豪的勇士，也同樣會背叛他的原則，於是，王真正的怒了，大吼了一句：「砍掉他的根！」
   看似王在這個時候已經失去了理智，衝動之下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其實不然，恐怕這才是王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斷了洪林的根，斷了洪林的一切慾念，只屬於他，只忠於他，永遠的臣服於他，在以前的無數歲月，王就一直不停的給洪林洗腦，想要斷掉他腦子裡的「根」，當然，已經被證明是完全無效的，於是王一狠心，斷了他的根！這其實是王愛中自私殘暴一面的扭曲體現。
   這一招實實在在的傷到了洪林，甚至毀掉了洪林，他才剛剛體會到做一個男人的快樂和自豪，才剛剛有了男性角色的認識，但王毫不留情的剝奪了他一切的機會和權利，洪林甦醒的自我認同又被痛苦的斬斷，於是，我們在後面看到，洪林的眼神中，除了仇恨和憤怒，就只剩空洞。王這一舉動不但沒有消除掉洪林的「根」，反而讓他的男性意識愈發的膨脹起來，即使他的身體已經殘缺，但在精神上，他仍然要求做一個完整的男人，所以，他要保護自己的女人——他保護不了，他就要作為一個男人堂堂正正的和王決戰，並以生命為代價，親手殺死了他曾發誓用生命護衛的王。
    這裡有一個細節，此時，王已經在畫捲上為洪林添上了弓箭，也就是說，王妥協了，承認了洪林的男性身份，但可惜為時已晚，命運的馬車早已脫離了原有的軌道，向著深淵狂奔而去了。兩人像爭奪配偶，搶掠地盤的雄獅一樣紅著眼睛搏命廝殺，此時，洪林與王，終於平等了
    最後，王問洪林可否有哪怕一次愛過他，洪林說從來沒有。竊以為這不是氣話，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沒道理在最後關頭還賭氣，我想洪林想說的是，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因為我是一個男人，我也一直愛著你，作為一個男人。於是，這句決絕的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剎那間，王萬念俱灰，哀莫大於心死，承受了洪林拼勁全力的最後一擊。
    很多人說洪林望向王的最後一眼，說明他倒底還是愛著王的，仔細看，他是先看見無恙的王后，流了一滴眼淚，然後轉頭看王，又流了一滴眼淚，洪林把他一生中最後的兩滴眼淚獻給了他最愛的女人和男人。懷著無限哀怨與惆悵尾隨王而去，在王夢中的草場上，洪林和王並駕驅馳，一起張開了弓箭。、
   言至於此，好像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王，是他令人窒息的愛情和佔有慾扼殺了洪林，導致了最後的悲劇，我又想為王辯護兩句，王也是無錯的，他做了他範圍內能夠做的一切。首先，王是天生的TXL，而洪林不是，所以王對洪林的愛，是男人對女人的愛，這愛情本身就是充斥著獨佔欲和不安感的，這是正常的，沒聽歌裡面唱「我再也不願見你在深夜裡徘徊，不願別的男人見識你的嫵媚」，凡是陷入愛河裡的男女俱是如此，恨不得把對方拴在腰上帶在身邊寸步不離，哪怕一點點風吹草動也會如五雷轟頂，鬧得天翻地覆。其次，若他不是王，他或許可以抱著洪林的腳傾吐自己的愛戀，或許會將唇印在洪林的手背上乞求洪林的回應，但他是王，他有王的尊嚴和原則，不要忘了那個年代本就是王乃至尊的年代，對洪林一次次背叛的寬恕已是極限，不可能要求王為洪林折腰示好，不是說王的愛不夠，但人不是只有感情，別的什麼都不要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的，都有自己的背景的，就像是賈母就算家道亡破，也永遠不可能成為劉姥姥，就像是一心想成為無產階級的托爾斯泰，即使吃著黑麵包時也要在華麗的大廳裡，在僕人的伺候下，用著昂貴的餐具刀叉。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誰也做不到，只能說，王和洪林，錯，王和王后，錯，洪林和王后，錯，錯錯錯。
  其實這個故事就是一個彎男努力想把一個直男掰彎而未果，我最後的感想就是：對王后，不要去愛你不能愛的人，對洪林，請你去愛你可以愛的人，對王，不要去愛愛不了你的人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