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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不會哭

2009-05-07 07:07:52

不關籃球,更不關乎夢想


 美國著名影評人羅傑•艾伯特在他的1994年年度十佳片的榜單首位放著這部長達三小時的紀錄片。在羅傑•艾伯特看來,這部紀錄片是他看過的「最好的電影」之一。六年之後,在評選90年代最偉大的電影時,艾伯特照樣把它放在了榜首。感謝艾伯特的堅持,讓這部電影在「折戟」當年奧斯卡最佳紀錄長片後(理由居然是時間太長),仍然能獲得與它質量相符的客觀評價。咋一看電影標題。我們就能對電影內容猜個八九不離十了,這也是我一直「忽略」這部電影的原因,一來本人對籃球實在缺乏熱情;二來看多了好萊塢的勵志電影,「夢想」早已成了「廉價」的代名詞。但當影片結束時,我不得不對自己長時間的「忽略」十分後悔。這恐怕是有史以來最真實、最殘酷、也最動人的關於運動,關於理想的電影了!正因為它的真實、殘酷、動人使它超越了故事本身,讓我們看到了隱藏在背後的命運之手,看到了那個原本虛幻縹緲的「美國精神」的真正內涵!
   套用一句流行語「這部影片繼承了直接電影運動的光榮傳統,梅索斯兄弟、懷斯曼、艾倫•金在這一刻靈魂附體。」三位主創(斯蒂文•詹姆斯、弗雷德•馬克思、彼得•吉爾伯特)跟蹤兩位主人公長達六年時間,記錄了他們追尋夢想的每一個腳步。電影開頭,兩位少年份別看著電視中播放的NBA全明星比賽,看著喬丹的「表演」訴說著自己的「籃球夢」。作為這座城市的精神偶像,麥可•喬丹6枚總冠軍戒指,5次常規賽MVP,6次總決賽MVP,10次常規賽得分王,連續842場比賽得分上雙(連我這個「偽球迷」都記得這些)讓他由人變神。麥可•喬丹正是美國夢發展到極致後的一座豐碑,其影響力已遠遠超過了體育界。對於亞瑟、威廉兩位芝加哥黑人少年來說,喬丹更是超越偶像的英雄,是能用一生去詮釋的傳奇。兩位黑人少年同樣生活於貧民區,暴力、毒品在他們的生活中如影隨形,而逃離這一切的出口就是籃球,籃球承載著超越一項體育運動本身的思想寓意。參加體育運動不僅是消遣,其精髓在於可以讓你在短時間內進入一個嶄新的世界,裡面有不同的玩家、不同的規則,短暫逃離現實世界,遊走於這種「真實的虛幻」之間,實現心靈的極大滿足。當你具備了極強的天賦與超一般的能力時,體育可以讓你「一步登天」告別不堪回首的過去,如亞瑟、威廉所言「擁有大房子」「告別這個地區」夢想如此簡單、明了。這是美國從當年那批清教徒開始,與多元社會相伴而行的精神核心、共同信仰——「自由」所發展出的「個人主義」式的理想奮鬥模式,與我們所提倡的「將個人有限的能力投身到無盡的為人民服務中去」的「集體主義」理想奮鬥模式相比,這種「個人主義」並非單純的妄自尊大,而是自我肯定,自我目標的肯定。自我奮鬥是成功的必要條件,但讓人不得不接受的是,光靠自我奮鬥是絕對不夠的,機遇是成功的充分條件。應該說兩位主人公的機遇是到來了,他們被好的中學選中,有更好的發展機會,進入大學的機率提升,最終踏入NBA的希望也大大提高。(這基本上是美國體育的一種固定的培養模式,從高中到大學,能突破這套培養模式的人少之又少,在我印象中好像現在老鷹隊的史密斯就是直接從高中進入聯盟的。)「遊戲規則」之下,個人命運被某些不確定的東西擺佈著,亞瑟無法負擔學費,不得不進入一個黑人為主的公立學校;威廉的膝蓋受傷,連動兩次手術,甚至在最關鍵的耐克訓練營時因傷表現不佳。在「遊戲規則」之內,對於每個人卻不是一樣公平。亞瑟、威廉都因為分數而傷透了腦筋。大學模式是美國體育的驕傲,它提供一個不僅在體育,同時也在生活中成熟的培養模式,但電影中我們看到這種培養模式的種種弊端。威廉最終進入馬凱大學,但也未能完成學業。各個大學為吸引人才,不斷開出優厚條件,過早將學生納入「商業模式」中去培養,無不是對這個號稱「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選拔制度的莫大諷刺。一個成功的運動員必須在他人生的各個階段經歷著一輪又一輪的「選秀」(Draft)這更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賭博:他們都是沒有完成的璞玉,而被誰選擇,也許就意味著自己一生將何去何從。亞瑟、威廉本來被同一所中學選中,但之後的人生道路卻走向了不同的兩端。
   影片繼承了美國直接電影運動的成果,將攝影機對準了當事人,觀察、等待,主創扮演了一次成功的不介入的旁觀者。父親的刑滿釋放、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誕生,兩位年輕人在這些年來經歷著人生的一次次挑戰。導演沒有選擇慣用的「雙重視角」而選擇了「多重視角」。換言之,並沒有從兩位主人公的眼睛去觀察這個社會,而是在聚焦主人公的同時,不時用周圍人的眼光來審視主人公,對於描繪「社會橫斷面」來說效果顯著。如拉畢格在《紀錄片創作完全手冊》中所說「如果把社會比作一幅織毯,而影片中的每個人物代表社會階層中的一個成員,那麼他們形式各異而又相互制衡的視點就構成了織毯上不同特色的紋理。」黑人社區、白人學校、中學聯賽……兩位主人公這段人生經歷中的重要橫斷面被一一剖析開來。商業、金錢、種族等社會問題被攝影機無情放大。運動員、教練都在追求著那個未知的「極限」(本來寫作「extreme」但美國人習慣寫作「xtreme」就是為了突出那個大寫的「X」未知的,你永遠無法預想到的未來。)你必須好,好了之後更好,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因為稍一鬆懈,就會有其它人迎頭趕上。你必須成為自己球隊的領袖,沒有人會去注意其它「角色球員」,球探的眼裡只有領袖。亞瑟、威廉無疑都是他們各自球隊的領袖,但關鍵時刻的兩罰不中、重要比賽的遲到、球場上的不努力,這些領袖決不能犯的錯誤,他們都犯過。這些經歷也促使他們能更快成熟。機會有限,也許一次關鍵時刻的投籃不中就能讓你經歷從天堂到地獄般的痛苦折磨。
   威廉得到了最後一個高中賽季的MVP。最有價值球員的稱號無疑是把TOP,BEST這樣的絕對個人色彩的價值判斷淡化了,突出了個人在球隊中的「價值」(valuable)這是美國人的一項「重大發明」。其實我們看到影片的大部份時間呈現給觀眾的是兩個家庭的家長為了孩子的夢想的付出與堅持。亞瑟與威廉正是他們人生「價值」的體現,他們夢想的最終寄託。為了孩子能順利畢業、為了能進入一個好大學,兩個家庭犧牲了太多。對於任何一個美國黑人運動員來說「種族主義」(Racism)永遠是罪惡的擋箭牌,是他們必需要逾越的障礙。不難發現在NBA和NFL的運動員比例中,黑人球員佔去大半,但不可否認的是NBA和NFL的大部份受眾卻是住在城市郊區的美國白人中產階級。一切的判斷標準不是黑人所謂的Hip——pop嘻哈文化,而是白人的保守主義。社會的評判標準並未如這個社會構成般多元。夢想只能是在限制的範圍內去實現。從這一點上來說,《籃球夢》可算是一部「反烏托邦」電影,它拒斥了那種一味強調個人奮鬥、個人英雄主義的「美國夢」,它將觀眾放在一個黑暗的隧道中,前方出口處陽光明媚,但我們又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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