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雞文學VS 蠢驢電影

我是跟一群小伙子一起去看的《金剛狼》，散場時已近午夜，在空曠的廣場上，其中一位突然大吼一聲，劍齒虎維克特附了身，朝我猛撲過來，我只好緊握雙拳以達青筋暴突的效果，假裝指關節處長出了一套餐具，作迎戰狀。隨後眾人進入了角色扮演，有狼有虎有狐狸，還有一位很冷竣地囁嚅：「請叫我ZERO。」其時皓月當空，晚風輕拂，我們歡鬧的一群別提有多快活，多和諧了。除了，你也得把我當成一個小伙子。

去年電影《慾望都市》上映的時候，美國版《GQ》雜誌列出了「男性不看《慾望都市》的60個理由」，大致有：一個只關注性、婚姻和鞋子的電影，太淺薄；以為能隨心所欲的購物女性就獲得了自由，簡直髮了瘋；女結婚員及她們的澤偶標準叫人壓力過大；大齡女青年，再會打扮，也不及年輕多汁的肉體更有看頭……，最最核心的理由，是《慾望都市》所屬的分類——小雞文學（CHICK-LIT）。同期上映的《鋼鐵人》則引來反唇相譏，這一類只欣賞打鬥、肌肉、機械、漫無目的的殘殺和狡猾的堅毅的電影，不也沒深度到哪兒去嗎？他們情節簡陋，分類單一，往往是孤單英雄大勝邪惡力量，或者科技拯救了銀河系，再不就是兇殺一起接著一起，年輕的姑娘裸體躺在血泊中……它們專為身體長而腦袋蹣跚不前的小伙子準備，對應小雞文學，也有一統稱——蠢驢電影（LAD-LIT）。

也許因為當晚的歡鬧，我覺得《金剛狼》這個最新的蠢驢電影還挺好看。它輕快、圓滑，是個完美的好萊塢流水線產物，沒有懸念的結局，安插上兄弟反目、情人背叛、同伴倒戈、老闆是個大陰謀家這些毫不意外的橋段。甚至還隱喻了某種符合武士風範的規則，再懂得隱身，手裡有花活兒，奇淫巧技都抵不過力量感，那力量不是渾身膘上肥肉的，而是骨頭裡有鋼。再不濟，休•傑克曼，或者他扮演的詹姆斯，又叫羅根，又叫金剛狼，是個絕頂的熟男帥哥，鏡頭長久地停駐在他的胸膛，淺薄，那也是性感的淺薄。我身邊的小伙子並沒被別人的性感激怒，他們大呼小叫，女性是慾望投射的目標、是被觀看者的視覺規則正在倒轉，男性和女性都願意盯住健碩、多毛的胸膛，隨後還會有《星際奇旅》、《鐵人2》、《終結者：救世軍》……，電光四射的蠢驢電影季到來啦。

就像不自信的小雞文學總要尋找有點深度的始祖母，簡•奧斯汀、勃朗特姐妹、維吉尼亞•伍爾夫，蠢驢電影也有些身體與思想同樣魁梧的老爺爺：傑克•倫敦、海明威、諾曼•梅勒，可按照奧斯汀給出的優質小說三要素：智慧、天才與品味，小雞文學與蠢驢電影全不具備，它們因此被指摘，也因此簡單得可愛。蠢驢電影拋卻了久經世故的心事重重，沒有中年人氣質的壓抑與陳腐，只滿足最表面的視覺訴求，只提供最沒腦子的2小時的逃避，只安慰那些渴望抽象的危險的心情，危險能解除煩惱、刺激感情，它是一種顏色，將它和其他顏色混在一起能使那些色彩更鮮艷，一想到螢幕上的英雄下一刻就要死去，這想法使感覺敏銳得難以估量，樹是綠的，不是一般的綠，而是颶風到來之前的綠，天是藍的，藍得馬上就要踏下來，20多歲就夭亡的形象和無望的愛情融合在一起成為一種強烈的、朝不保夕的喜悅……

說了這麼多蠢驢電影的好話，只希望，小雞文學季到來的時候，你們能心甘情願、認認真真地陪女友去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