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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擊者--The Chaser

追击者/

7.9 / 46,475人    125分鐘

導演: 羅泓軫
演員: 金倫奭 河正宇 徐令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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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夕

2009-05-11 05:39:01

《追擊者》,不講規則的懸疑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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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闌夕 http://blog.sina.com.cn/foxshuo

韓國電影業的兩極分化讓人瞠目,即使它一年內可以拍出海量不論是票房還是口碑都一敗塗地的爛片(尤以愛情片為甚),但它也總能冒出幾部讓人驚喜交加的優秀之作,即使是在姜帝圭、金基德陷入低迷時,也會有一兩個鮮有耳聞的毛頭小子一鳴驚人,羅宏鎮就是其中一個。

嚴格來講,羅宏鎮並非由無名小卒而橫空出世,在拍出《追擊者》之前,他一直是韓國短片電影界的樑柱之一,但是導演之於電影講究的是風格旗幟的樹立,文藝點兒的詞叫「鮮明的烙印」,每年都有無數導演遭遇轉型之痛——僅僅是在電影類型之間的轉換就折腰無數,很難想像羅宏鎮在拍慣了以創意和手法為主的短片電影后能夠在其第一部長片電影的執導上就大獲成功,將2008年的大鐘將變成了自己的個人專場。

很多地下導演在往上發展的過程中都會遇到能力上的瓶頸,與才華無關,而是當他們一旦面對一個有著長度要求、需要在意結構的完整性的題材後,會喪失對節奏的把控力,不同以往只需要提煉出內容訴求和個人技巧來滿足小眾的欣賞,鎂光燈下的紅地毯和喝彩聲嚮導演索要的是完整故事的表現,羅宏鎮拍攝《追擊者》的理由都灌輸著短片電影的思維:「我有一次晚間走在人跡罕至的街道,偶然間看到一個步行女子,突發奇想——如果此時,這個女人突然消失,並且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和目擊者,那麼是不是還能夠找到她呢?」這個從沒拍過長度在一個小時以上的電影導演為了一個突發的念頭而自己編寫劇本,然後用盡人脈去拉來一線演員,本身就充滿了無法不叫人擔心的驚悚性,和電影裡的男主角忠浩相似而不同,羅宏鎮賭上的是自己的天分,較量的是事業的前途,最終表情輕鬆的贏得盛譽。

淅淅瀝瀝的雨夜,被妓女們稱為人渣的皮條客忠浩憤怒的尋找著那個被他認為拐賣了自己的員工、害自己還不上貸款的混蛋,隨著真相的一點點剝落,這個漫長的夜晚成為了忠浩狼狽不堪的一次固執,成為了拯救一個女孩母親的一次機會,成為了有關仇恨和勝負的一場較量。

將獵物和獵手的角色予以混淆和弱化,然後放在荒蕪的街頭和住宅,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了沒有規則的棋局,做了這些規劃後,羅宏鎮自己則置身事外的坐到了觀眾席上,任由劇情發展延續,那團因他點燃的火焰不斷被冷漠的社會和冰涼的雨點打擊和刺激,燒不掉什麼東西,卻也難以熄滅,精疲力竭,功虧一簣。

以懸疑片而言,第三人稱遠比不上第一人稱要更容易將觀眾引進「扣人心弦」的升降機上,《追擊者》偏偏採用的就是討厭的第三人稱,把所有線索都明白的放上檯面,憤懣、扭曲、笨拙、混亂、巧合、絕望、無助、崩潰、失去……幾十道菜餚紛呈別出,酸甜苦辣自由評說。沒有犯罪頭腦的殺手,缺乏秩序和系統的警方,倉惶無計的追擊者,三方的博弈在觀眾看來是無比的愚蠢和浪費,但那根死結就沒有人去試圖打開,殺手在被捕後被再度安然釋放,警方將力量用於內耗和錯誤,追擊者以最笨的方法來完成遲到的拯救,當美珍的頭顱如同一件精美的藝術品被裝飾在游有熱帶魚的魚缸中時,電影真正的殘酷之處方才突如襲來的決堤而出。

《追擊者》是繼《老男孩》後又一部選擇「鎯頭」為行兇器具的韓國電影,在英文中,「Hammer」有著「強迫灌輸」的及物意義,類似於它在《追擊者》中的精神意義,陽痿的男人將鎯頭當作自己的生殖器,瞄準女性的腦袋一下一下的砸出血漿,以此來獲得高潮。聯想到殺手竊據之所本為教會的忠實信徒所有,而殺手在殺掉女人後喜歡將屍體吊掛於牆,從腳踝處(影片中警察稱之為阿基琉斯之踵)開洞放血,鎯頭的象徵則成為了另類的「朗基努斯之槍」。

當裝扮一新、正打算離開殺手池英民遇到順著蛛絲馬跡摸索而來的追擊者忠浩,電影的處理手法堪稱經典,忠浩的傘扔在門外,前一刻他剛剛推門而入,池英民打著同樣的黑傘,臉上掛著突兀的苦笑,一張一弛,羅宏鎮抹掉了撞見的過程,將迎面而來的對立過渡得非常出色,整部劇集的力量在瞬間被離弦放射,精彩二字,當之無愧。

在影片中,可以明顯看出羅宏鎮對現實社會的影射和訴求,包括那段市長被扔大糞的插曲都對劇情起到了重大的影響——正是因為地區檢察官懷疑警方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逮捕「連環殺人犯」是為了掩蓋在市長身上發生的醜聞從而導致了殺手池英民被釋放,然後本來已經逃離魔窟的美珍被殺手再次發現,魂歸異世。

如果不是《追擊者》的上映日期,我幾乎要將它視作是韓國「姜浩淳連環殺人案」的記錄片了:

(2008年12月19日,韓國發生一起綁架命案。在對案件調查過程中,韓國警方發現姜浩淳(男,38歲,居住在京畿道安山市八谷洞)有重大犯罪嫌疑。2009年1月30日,姜浩淳被韓警方逮捕並被移送至檢察署。
姜浩淳在審訊中交待其從2006年12月開始至2008年12月期間,在軍浦、華城、水原等京畿道西南部地區共殺害了8名女性的事實。他向警方交代稱自己在衝動的情緒下於2006年把在軍浦市山本洞某練歌房認識的裴某殺害之後就開始實施了一系列連環殺人案。負責調查姜浩淳連環兇殺案的韓國水原地方檢察廳安山支廳2009年2月22日公佈了其最新調查進展動向。連環殺人犯姜浩淳為詐騙保險金,縱火殺害了第四任妻子及其岳母。此外,韓檢察廳還在警方扣押並轉交的鋤頭上發現了另外兩名女性的DNA。至此除姜浩淳交代的8起案件以外,此連環兇殺案又增加了多名遇害者。)

而忠浩沒能落下的鎯頭也體現出羅宏鎮對以暴易暴的猶豫,這也和「姜浩淳連環殺人案」曝光後韓國132名刑事法學教授聯合簽名反對恢復死刑執行制度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在1997年之後,韓國已有超過10年沒有執行過一起死刑,被納入「事實上廢除死刑的國家」行列。統計數據顯示,停止執行死刑後殺人犯數量有所增加。1994年至1997年執行死刑的4年里,平均每年有607人因殺人罪而被起訴。但在暫停執行死刑的1998年至2007年10年期間,平均每年有800人因殺人罪而被送上法庭,殺人犯增加了32%。這是很難理解的局面,公眾為保障犯罪者的人權卻最終得到了更多犯罪率,在電影中,忠浩的表現也是全體韓國人的意志體現,他作為受害者無比仇恨犯罪者,當他有機會復仇時他會堅決的剝奪掉犯罪者的生命,然而他的行為卻還是被趕來的警察所制止,警察再如何無能,依舊是法制的執行者,遍體鱗傷的忠浩只能被壓著眼睜睜的看著殺手池英民被抬上擔架。

(偏題一下,關於中國的死刑制度,我是支持廢除的,具體理由賀衛方教授都說出來了,詳見:「九大問題拷問中國死刑制度」)

《追擊者》闡明了導演對人性的立場,一個品性不良的皮條客疲憊的靠在病床前,輕輕的握起那個小女孩的手——她的母親被自己派出去接客而喪失了生命,這個脾氣暴躁的「人渣」也會顯現出溫柔的一面,雖然略顯無奈,但也是救贖。

月光如洗,基督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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