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被看？

相信許多選擇看《性，謊言，錄影帶》這部片子的人和我一樣，是衝著片名的暗示意味去的，我們希望在其中看到真刀實槍的床戲，或者，我們以為起碼片中會出現有床戲的錄影帶。但是史蒂文·索德伯格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影片中性、窺視這些東西無處不在，卻單單沒有我們期望中的床戲。

    有潔癖的安與丈夫早已沒有床笫之歡，丈夫不停地與安的妹妹偷情，三個人用謊言維持著表面的和諧。當丈夫的朋友來訪時，這種表面的和諧開始被一點點地打破。朋友的那些保密的性訪問錄影帶更是使三個人心裡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窺視和被窺視的隱秘慾望使得原本靠謊言來維持的穩定局面發生了動搖。安的妹妹首先在攝影機前說出了自己的性經歷，並進行了自瀆，當然，後一件事並沒有展現在觀眾眼前。接著，發現了丈夫與妹妹偷情證據的安也在攝影機面前說了些什麼。片中對安的丈夫和妹妹的床戲處理得非常簡單，幾乎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鏡頭，對於安和妹妹有可能在攝影機前做出的什麼事，也有意地省略了。接下來，就到了平衡徹底被打破的時候，安向丈夫提出離婚並坦言自己錄像的事。丈夫氣急敗壞地趕到了朋友處，翻出了那些錄影帶。接著我們看到了安對著攝影機訴說自己與丈夫離婚的決心和對丈夫的朋友的微妙感情。然後，鏡頭從錄影帶的畫面上移開，直接回到了安對著攝影機說話的現場，這段表白的結果是安躺在了沙發上，丈夫的朋友走過去準備做點什麼。當我們以為終於可以看到一些什麼的時候，丈夫的朋友轉過身關掉了攝影機，一片雪花點呈現在錄影帶上。這裡，導演的意圖已經很清楚，他無意暴露那些我們早已爛熟於胸的偷情或性愛場面，他更感興趣的是，人的窺視欲和被窺視欲。在慾望開始的地方，他果斷地把它們打破，將觀眾和劇中人物都硬生生地拉回現實，讓我們正視自己的慾望，澄清覆蓋在其上的謊言和遮蔽。

    影片的結尾，丈夫告訴自己的朋友自己與其初戀女友早有偷情關係。朋友也最終從窺視他人的立場解脫出來，他銷毀了所有的錄影帶。

    趙毅衡在他的《當說者被說的時候—比較敘述學導論》一書中提出過一個觀點，任何一個敘述者對故事的言說都是以被說為前提的，敘述者在敘述故事的同時也在暴露自己，在被敘述出來。同樣，在我們窺視他人的時候，我們也不得不先被窺視。看是以被看為前提和代價的，《性，謊言，錄影帶》就是對這一過程的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