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慾中享受煉獄

        曾經有人說過，道格碼95是個瘋子的誓言，在這個瘋子的眼裡，黑白撕裂彩色，對立超於統一，世上的萬千矛盾都得用極端的方式解決。這個瘋子叫拉斯-馮-特里爾，他的新片乾脆《反基督》。在這部挑戰觀眾生理極限的影片中，威廉-達福和夏洛特-甘斯布從愛慾的天堂跌到煉獄，吞噬生命。

        「男人和女人」這個永恆的主題，在馮特里爾的手上，變成了與宗教相應的黑暗大對決。影片一開始時，達福兩夫妻由於疏忽喪子，為了消解痛苦，作為心理學家的丈夫把妻子帶到了森林裡。影片的四個段落髮展由沉悶到驚悚，前半部還相愛互助的夫妻，突然變得歇斯底里，把整個劇情推向無法想像的地步。「反基督」在影片中有太多的寓指，丈夫從主導命運，充滿理性的一家之主，猛然成為任人宰割的受難者。從這個角度來看，作為現代社會主宰的男性，就像是女性的『基督』，而反基督，就是女性對男性的反抗，甚至於殺戮。

        在影片中，這場殺戮的導火索，來自於妻子對兒子失足摔死的自責。帶有強烈心理分析含義的畫面，多處體現超現實的經典元素。動物，植物，工具…給馮瘋子的「殘酷性愛」附加了基督教和社會學的晦澀影射。妻子夢境中的「伊甸園」，一片茂密壓抑的森林，其實是丈夫的煉獄。在丈夫的心理分析筆記上，隱約已經察覺出妻子心中的陰暗面，由此把金字塔頂端的「撒旦」換成了「我」。威廉-達福的面孔，本來就有點基督的模樣，當他被妻子殘忍折磨時，也像基督那樣被打穿了腿骨，加載了受難救贖的命運。《反基督》里有最殘忍的暴力，最赤裸的性愛場面，導演一再的拷問觀眾的視覺神經，只為劃出一個與守望基督相等量的宏大命題。觀眾的觀影過程，從驚恐轉變為讚嘆，導演把壓抑的氣氛發揮到極致，再用極度的爆發來瓦解對立，不惜直面男女主角自殘性器官，和金基德有異曲同工之癖。而性器本身，又是具有男女社會地位的圖騰，女性要控制男性，除了作為愛慾結果的孩子，就是毫無徵兆的暴力恐怖了。

        《反基督》的某些場面其實拍得很美，優雅的慢速鏡頭，完美的黑白構圖，配上歌劇選段，誰也想不到享受肉慾的妻子會變得如此殘忍。就像在正常的社會裡，丈夫並不一定完全了解枕邊人，達福在發現妻子論文時，尚和她解釋十五世紀那些被教會燒死的女巫命運。可未曾想一語成讖，被導演暗示為基督的他，還是燒死了代表撒旦的最愛女人。在這座與女性融為一體的森林裡，作為母體的大自然就是反基督的。在盤延的樹根手臂，面目模糊的無數女性面前，男性的基督只能選擇逃難，放逐到屬於自己的領地-現代社會裡。

        馮-特里爾在影片的最後，居然用了一句話向塔可夫斯基致敬。他通過人性，母性的極端情形來反噬宗教，撕碎正常的價值觀和家庭結構，逼迫觀眾去消受最直接的痛苦。這個撒旦煉獄裡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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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2009年5月於坎城

現場很多女記者受不了，可我喜歡這個，口味重，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