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之輕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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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短的5年內失去3位親人，
爺爺、奶奶、姥爺——
我對死亡開始變得不那麼恐懼和陌生。

印象中，總是在乘坐各種交通工具往返於北京和大連，
探望病危中的親人，
每一次電話的那邊都是親人的掛念，希望可以早些回去，
每一次，都是早早向單位請好假，立即趕回。
奶奶去世前，大概突發性的回去了兩三次，每次都是病危。
到後來，姑姑們都開始議論奶奶到底什麼時候會真的過世，
那時，覺得姑姑們真殘忍，
怎麼能這麼不孝。

爸爸是個不大不小的工廠中層領導，
爺爺、奶奶、姥爺去世的時候，都是氣派的車隊送往火葬場，
一波又一波的工廠領導、親信前來為我家親人的去世弔唁，
在火葬場親人圍看死者儀容，並將遺體火化的時候，是家屬們不顧一切的嚎哭，一次次的撲向遺體，一次次被人拉回——
幾十個、甚至幾百個不認識死者的人看著我們哭，
宣讀悼詞的人不斷的喊：「老人家，兒女孝順呀！兒女孝順呀！」
不知道為什麼，在那樣的場合，我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
回來的路上，我在想，是不是我不孝順。

在北京剛剛得知爺爺過世的時候，我也特別的冷靜，
就在朋友開車送我去機場的路上，
我一直都很平靜，不知什麼時候，我突然間放聲哭了起來，是我少有的那種放聲哭，哭到抓著朋友的肩膀哭。

在爺爺的葬禮上，我能感覺到，親人們都希望我大哭一場，
可我就是在那樣的場合一點也不想哭，覺得那種哭時哭給別人看的，
一直低著頭，扶著父親。
在接下來奶奶、姥爺的葬禮上，我也沒有哭，
但我時常會在夢裡夢到他們，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習慣性的失眠，
總覺得他們就在我的身邊，時常來找我，和我說話。

短短的五年內，我從學校到工作單位，從工作單位又回到學校，
學歷越來越高，不斷的尋找人生新的定位，一次又一次，
不斷攀高的動力便有重要的一點：讓親人幸福。

週一的下午，北京炎熱的天氣讓人煩躁，
洗了個澡後，便守著電腦看了這張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入殮師》，
正看到感人的時候，
母親來了長途電話，說父親想我了，想和我說說話，
我和父親簡單交談了兩句後，父親便說「你先忙吧！」便掛了電話。
我繼續看《入殮師》，
沒過多久，又來了家裡的長途電話，
電話那邊是母親略帶哽咽的聲音：「你爸爸放下電話後，情緒一直不高，現在他不在。我想跟你說，你爸前段時間剛做了冠心病手術，現在心臟安了個進口支架，醫生說幸好送來的早。不過你放心！已經沒問題了，至少八年十年沒事！你放心吧！好好讀書！你爸一直不讓我告訴你，說在你結婚前都不許告訴你。我就想說你以後多和你爸說幾句，他這段時間特想你。不過你千萬不要讓你爸知道我告訴你了，不然他又會上火，對病情不好。你也不能告訴任何人。」

放下電話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心裡是什麼感受，
我覺得應該哭，可是哭不出來。
在大腦一片空白後，我繼續按了播放鍵，堅持看完了《入殮師》，
在影片低沉的大提琴聲中，我被男主角平靜、溫柔而又儀式的替死者整理儀容的舉止感動。
在死者的面前，有嚎哭的，有悲憤地，有嚴肅的，甚至有說笑的，
可是影片中傳達的那種溫暖和肅穆，
讓我對影片中的每一位角色肅然起敬。

到底什麼是入殮師？
入殮師也許是在生者面前為逝者送行的禮儀師。
他讓生者感到安慰，
而影片感動我的決不是入殮師這個人，
而是通過入殮師送影射的生者與逝者的那份微妙的情感。

我看到影片中的父子，
不由想到了我的父親，
小的時候父親也不在我的身邊，印象中他不是在讀書，就是在忙於工作，再後來就是忙於應酬，很少回來吃飯。
這麼多年下來，我一直和父親沒什麼話說。
慢慢的，父親的事業到了瓶頸期，他也慢慢老了，時常流露出想我的話語。
但是，我也慢漫長大，考出大連到北京讀書，
這一讀就是9年，從本科到碩士，從碩士到博士。
當父親想和我說話，也有時間和我說話的時候，
我卻不太想，也不太有時間，甚至更不知道要和父親說什麼了。
直到這部影片和那通電話的出現。

從小，就立志要做個孝順孩子的我，
在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我無措了！
我要回去，但不能讓父親知道，
我要哭，可是哭不出來，
父親一輩子好面子，我是不是應該有些反應，但應該怎麼辦呢？
我想像《入殮師》那樣平靜的面對生死，
但是家人會不會很失望。

在還算涼爽的夏日夜晚，
我沒有理由的約了一個學生，讓他陪我喝點酒，
在酒精的幫助下，我確實很快的睡了，
不用困惑了，
有時覺得，得病是我而不是親人，那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