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美國夢

電影是不能詮釋的，除了那些特意要讓觀眾詮釋的電影，所謂中心思想明確。比如絕大多數好萊塢電影，影片是魚，詮釋是水。
對《老爺車》，不同人給出了五彩繽紛的詮釋，有人看到了一個老去的硬漢，有人看到了種族主義，有人看到了家庭的隔膜，還有人看到了「美國單邊霸權主義的衰落」。我看到，或自以為看到一個失落的美國夢。
美國夢不僅屬於外來的淘金者，更屬於本土的美國人。Eastwood所演的Walt Kowaski，住在孕育美國鄉土文化的中西部。然而，他是小區里唯一的白人，苗族人在他的草地隔壁殺雞算命，黑人幫派與苗族移民後裔的流氓幫派互罵對方「滾回去」，好像那裡原本是他們的國家，醫院的護士是南亞人，醫生則是中國人。
從名字看來，Kowaski的先人來自波蘭，但仍屬於正統美國人WASP，即「盎格魯撒克遜白人清教徒」。美式英語中的Redneck，指固執保守，行為粗鄙的中西部硬漢，這些人正派熱情、不苟言笑，有獨當一面的男人氣概，喜愛無盡的啤酒和重口味笑話。Kowaski就是他們中的一個。他帶著韓戰的陰影和一枚閃光的勳章回到家鄉，平淡踏實地活過一輩子。有一天，他的老伴去世了，把他一個人留在世界上。他的兒子媳婦惦念著他的房子和老爺車，他的孫女在葬禮上玩手機。面對遠去的家庭和整天街的移民，Kowaski孤伶伶地堅守著自己的價值觀：自由、正義、個人奮鬥，那個遙遠的美國夢。
他的兒子看豐田車，他忿忿道：can't you buy Amercian? 苗族黑幫在他家草地上鬥毆，他拿起步槍指著他們的腦門：Get off my lawn!他不相信警察，而相信私有的武器。他不管閒事，卻不允許別人侵入自己的財產。
漸漸的，他與苗族青年Thao成了朋友，雖然他對Thao的了解僅限於這小伙子認不錯，以及亞洲人數學好，而且他執意把Thao叫成Toad，還嘲笑Thao是個不敢泡妞的Zipperhead。短暫的相處中，他教給Thao自己一生學到的東西，把美國夢傳遞給一個異鄉人。知道自己油燈將盡，Kowaski無所牽掛，毅然赴死，把美好的未來留給Thao。國家也許是他們的，只要美國夢還在，是誰的並不重要。
從Dirty Harry到the good, the bad, the ugly，到《老爺車》，Eastwood一路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