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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Departures

入殓师/礼仪师之奏鸣曲(港)/礼仪师(台)

8 / 55,616人    130分鐘

導演: 瀧田洋二郎
演員: 本木雅弘 廣末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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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程

2009-06-29 20:12:57

《入殮師》:懂得死亡的琴聲更好聽


來自勃大精深麥子程 2009-06-21 20:40:40 查看原文
http://www.maizicheng.cn/archives/632069



前段時間在家裡跟小南蠻看了電影《入殮師》。小南蠻神經粗壯,看完不為所動,而我卻心中慼慼,小時候對死亡的許多感慨又重新從心湖之底泛了上來。這篇文章不打算做影評,只是談談我對死亡的理解。要看影評,推薦這一篇:《只願你曾被這世界溫柔相待》

這是一部講死亡的電影。如果沒有死亡,生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如果沒有看懂這一點,這部電影對你來說就沒有意義。

電影中的小林剛開始是一個大提琴手,在樂團的時候,只是在跟隨著指揮的節奏,拼命的讓自己保持協調一致。他的琴聲中沒有特別的生命。只是一堆聲音中的一絲。而當他成為入殮師,成為人生最後一程旅程的護送者,對生命和死亡有了切身的體會,他的琴聲變得非常好聽。

子曾經曰過:未知生,安知死。其實,倒過來講,也是成立的。


一、死亡與黑暗

我記憶中第一次親眼目睹死亡,應該是四五歲的時候。村里一個老人去世了,他雖有兒女,卻總是一個人住。喪事都是村里人幫辦的。我被叫去給老人磕頭。磕完頭,旁邊還有人誇讚,這孩子真懂事。接著就是按照風俗操辦的葬禮。那時死亡在我眼中,還只是一種儀式。

十歲以前,我很怕黑,總覺得黑暗中有一些不知名的東西存在。後來就不怕了。這主要是因為我的奶奶。她的離世讓我更理解死亡。

奶奶去世時,我坐在她的床邊。我忘了是誰幫奶奶入殮的了。應該是幾位姑姑,或者是奶奶的老姐妹們。她梳了一個髮髻,穿上了鬆軟的沒有底的布鞋,按照「五領三腰」的風俗,她穿了五件有領子的純麻外套,三條純麻褲子。

奶奶的房子很黑,她捨不得用亮一點的燈泡。屋子裡貼牆靠著老式的黑色傢俱,窗邊是黑色桌子。窗台上一隻玻璃罐,裡面裝著黑色的桂圓大補膏——她總是等到快過期了才捨得喝。

我看著奶奶,她安靜的躺著,臉上也幪著一層黑暗,安詳卻疲憊。我和我的表哥坐在地上燒紙,大哭過後,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像一場黑色的夢魘。

奶奶的遺照是一張素描畫,因為她生前沒有任何單人照片,只有一張全家福。在那張全家福中,麥子剛剛收穫,打麥場上一片熱烈的金黃,奶奶抱著肉乎乎的小表弟,旁邊蹲著曬得紅彤彤的我。

那張素描畫掛在堂屋的牆上,黑色炭筆勾畫的瞳眸中,透出的還是黑色的疲憊。

後來我知道,奶奶是服毒自殺的。原因有很多,有一些我也不太清楚。但對她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

從那以後,我慢慢的不再怕黑。因為覺得黑暗中最可怕就是死亡,而死亡是我不再害怕的。

二、死亡與骯髒

鄉村對死亡的認知很奇怪,一方面想長壽,一方面又早早為死亡做準備。家裡有老人的,早早就把棺材準備好,放在閣樓上;風水好的墳地也早早預定。彷彿死亡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小時候我家裡樓上放了四具棺材。那時候最害怕看鬼片,因為晚上會夢到樓上棺材裡跳出鬼怪來。後來倒也不怕了,只是無法理解家裡老人的心境:每次上樓,都看到那些為自己死亡所準備的器具,心裡會怎麼想?

我七八歲的時候,跟我的妹妹夜談,她那時才四五歲,不知怎麼地,談到衰老和死亡。談及悲處,兩個孩子幪著被子痛哭不止,把家裡人都嚇壞了。

現在想起來,這樣的童年討論對人生成長是不無裨益的。對死亡和衰老的悲切,能夠幫你提升人生幸福感。

我目前覺得,死亡倒也罷了,而衰老是真的難以忍受。

《入殮師》中,小林的妻子覺得小林很骯髒。死亡之所以讓人覺得骯髒,我覺得是與衰老有關。畢竟大部份死者都是老人。

《相約星期二》中,老教授記錄了自己的死亡,逐漸喪失生活自理能力的衰老身體,是連自己都要嫌惡的。

皺紋,毫無彈性的肌肉,老年斑,僵硬的骨骼,一切都傳遞令人沮喪的資訊:這是一具行將就木的軀體。

我爺爺去世的時候,房間裡瀰漫著一股臭味。老爺子患的是直腸癌。幫他入殮的小叔說,死的時候整個下身都爛了。在人生的最後階段,老爺子像一個黯淡的影子,在各個房間裡晃蕩。衰老的身體看不出一絲生氣,以前他是多麼健壯的一個老頭,他的風流韻事,他的一切罪愆與傳奇,消失得一點都看不見。直到死去之前,他都像一團陰鬱的氣體。等到入殮完畢,他的棺木擺放在靈堂,所有的氣味都消失了。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死亡不是骯髒,衰老才是。死亡是什麼都沒有。

三、死亡與寬恕

《入殮師》講了一個死亡與寬恕的故事。入殮師小林,始終無法原諒他的父親。這是一個俗套的故事:成年男子拋棄妻子和兒子,和情人遠遁,妻子不久去世,兒子長大,始終無法原諒父親。

這個故事因為有了死亡,從而出現了轉機。

是的,死亡能讓你得到寬恕。

盧武鉉跳崖了,於是許多民眾寬恕了他的罪;李莫愁在情花從中燒成灰燼,觀者也都惻然,忘了她是個心理變態的女魔頭。

我忽然想起復仇。仇恨,是心的毒藥,人們只有寬恕才能舒坦。而寬恕的最快方式,就是殺了仇人。殺了你,正是為了寬恕你。正如蕭遠山一定要殺了慕容博,才得心中了無牽掛,遁入空門。

有點扯遠了,但這個邏輯,應該沒問題。

但如果被寬恕的人應該是生者,死亡就會帶來永久的愧疚。

《入殮師》中,澡堂老闆娘死後,她的兒子對著火化間燃起的熊熊烈火,痛苦得如同身體被炙,一聲聲「對不起」,彷彿是從五臟六腑中擠出來的懺悔。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死者已矣,骨灰罈中不會傳來寬恕你的聲音。而生者必定要背負一輩子的歉疚。

老古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永遠不被最愛的人寬恕。

死亡是寬恕之門,趕在門關上之前,我們總得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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