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遍愛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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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遍《情人》，壓抑和不可抑制的難受已經減輕很多了，但那個光影斑駁的屋子裡的沉悶味道好像依然聞得到。
湄公河的支流混濁灰黃，靜靜流淌，穿越過叫做西貢的這座城，河上漂浮著殘留的骯髒的，一切帶有腐敗氣息的東西，應該會有濃重的腥味和澀澀的風的味道，河的堤岸上嘈雜，有氣無力的麻繩遍地，地上有揚起的固體的泥漿，隨著拉車，隨著房車，所有凌亂的腳步。被鴉片吞噬而瘦得沒有人形的小販冷漠地販賣，街上的交談混雜著越南語的晦澀，法語綿長的句子和質問的語調，像所有貧窮和怪異的城市，讓人心艱難地承受所有兩極對立的腫脹，但是又沒有防禦地深深沉迷這種異域的絕望氣氛。中國男人的藍色房子在這條街里異常地存在，屋裡通常黑暗，但是有百葉窗式的門透出來門外的光亮，法國少女躺在他的床上時就是這樣描述這間屋子的。
中國男人告訴法國少女她將會記得永遠記得這個午後，緩慢沉重的吊扇一次次把影子弄散`又一次次聚集，打在身體上，白色柔軟的床上少女的斑斑血跡和兩個人相融的吟，他的緞般肌膚和亞麻味道的氣息，身軀里唯一一個堅實的所在，不寬闊的肩膀和沒有體毛充盈了愛意的身體，每一次兩個人深深貼入貼入然後像兩條船被分開在遙相張望的堤岸的兩邊，遠遠地，再沒有返回的可能，她越來越悲哀和恐懼，她一次次地請求，一次次地貼緊和遠離，中國男人舀水幫她沖洗的時候，她護住了私處，眼睛望向遠方，說「我常常無故地感到哀傷……」男人手裡的木勺就靜止了，停留在空中，只有水還依然流淌，沿著少女白色的身體，流過透明的毛孔，流過帶著殘留血跡的腿，流到纖瘦的腳踝。
很慶幸，中國男人知她的苦楚和哀傷，哪怕他沒有自食的能力，沒有工作的經驗，軟弱，他因為財富沒有力量，像個廢物，但他的生命里有愛，也只有愛，一切蒼白因此更認真地對待愛情，她說她就喜歡這樣的他，這樣有錢卻又像個廢物的他。但是她很排斥地關照他，貼近的時候眼神會有些空洞，靈魂不願意依附著恥辱的身軀委屈在一個中國男人的身下，她每次都躲避開他的眼神絮絮叨叨著，她不願意看著的眼神，她以為她只是隨著他的錢而來，她很輕佻地問他「我剛才的表現值多少錢？」她自以為是地引領他交歡，可是他痛苦地哀求，淚流在少女的胸上，他說他拒絕沒有愛的身體。愛上了她但是知道沒有在一起的可能，開始吸食鴉片，過量，暴烈，他摘下他手上祖傳的戒指套上少女的手，這個動作和他們的初見時手指的絞纏一樣驚世駭俗。
少女最後的眼神留在他結婚的那天，敲鑼打鼓`鳳冠霞披`一切繁複的中國舊式婚禮儀式——中國男人奉家長之命迎娶處女新娘。他們的愛隨著流淌的混濁的湄公河水被緩緩埋葬……
在回法國的船上，少女想起了他們的愛情，她原來有過一段愛情，一段被她不承認的愛情。她哭出了聲音，所有的五官糾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