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是一項年輕的事業——評《無主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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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導演:費爾南多·梅里爾斯
 
傳說舒伯特曾經帶一學生,這孩子有一天寫了一首曲子,舒伯特那一高興啊,趕緊讓學生現場演奏,請老師先聽為快。誰知打序曲一開始,舒伯特大叔就不停地摘帽子\戴帽子,忙個不停。學生心道這老小子莫不是得了羊癲瘋?結果舒伯特說:"非也,你個兔崽子引用了太多大師的段落,逼得我不停地脫帽致敬!"
 
毫不掩飾地說,的觀影過程便讓我不停地想脫帽,但並沒有絲毫不耐,反而充滿了驚喜和禮讚.別的電影,我會稱讚說"太牛了""太美了""太逗了"之類,而,我的評價是"太DIAO了"!惟有這個字，才可以描述我在觀看過程中感受到的快感、狂亂、暴笑，還有，絕望。
 
看看這些五顏六色的綽號，鵝公、多毛、火箭、骰仔、賓尼、紅蘿蔔、拳王尼，是不是很像小四、小貓王、滑頭、小馬、Honey、山東？那是《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留給我們的記憶。貧民窟的少年情事，移民村的罪惡滋生，《美國往事》。時光閃回，風馳電掣，《羅拉快跑》。兒童持槍，新聞照片，《暴雨將至》。時尚造型，迷幻嗑藥，《猜火車》。毒品軍火交易，黑白兩道混淆，《教父》。街戰壁壘，人命如蟻，《蓋世豪情》。黑色幽默的無厘頭，殺戮之前的祈禱，《黑色追緝令》；二選一的槍殺，人性的折磨，《蘇菲的選擇》；血腥殘酷《好傢夥》，風流搖滾《阿飛正傳》……科波拉、楊德昌、大衛林奇、王家衛、昆汀塔倫蒂諾……一干大師的名字滾滾而來，此起彼伏，然而整部電影卻可以從容不迫，自成一家。真是夠DIAO!然而這才只是第一DIAO。
 
第二DIAO，藝術電影和新聞紀實的結合。雖然是用文藝手法結構的劇情，然而整部影片卻有不可思議的真實性。片中幫派複雜，人物眾多，場面混亂，在鏡語中卻錯落有致，收放自如，絲毫不亂。叫得上名字的人物有二十多個，個個性格鮮明，故事錯綜複雜，卻也難得的絲絲入扣。拍電影最怕的是兩種拍攝對象，動物和小孩。《無主之城》講述兒童犯罪，用了大量的小屁孩當演員，很多孩子只有十歲以下，而這些小崽子的演技都老到得令人害怕，表情、動作、台詞……逼得我不停提醒自己，這是文藝電影，不是記錄片。在影像的世界裡，導演再造了一個龐大的「天主之城」，連排低矮的白皮房子，藏污納垢的閣樓，骯髒錯落的石階街道……展現給觀眾一個充滿層次感的真實空間。鮮血流過磚石，彷彿聽得見罪惡之花「噝噝」生長，纏繞著臺階、鐵門、屋簷，爬滿整個「天主之城」，妖嬈地盛放。片中以一個鄰家少年的角度，講述童年夥伴們從古惑仔到大魔頭的成長曆程，講述他們的發育，講述他們的青春，講述他們第一次殺人和戀愛，講述他們的瘋狂和死亡，而新一代魔王又光著屁股長大了……這回憶如此清晰熟稔，充滿親切的細節，如果不是血腥暴力的鏡頭，槍槍爆頭的畫面，電影的題目幾乎可以換成《想念我眷村的兄弟》。
 
第三DIAO，徹底的絕望，快樂的瘋狂。類似題材，總是在悲天憫人的調子中結束，而《無主之城》里，血腥卻被表現得如此歡快——「天主之城」里沒有天主，只有一群興高采烈、到處放槍的小王八蛋。當絕望也可以適應，人們便在罪行中瘋狂。殺人和桑巴、足球一樣,成為巴西少年的成長儀式，成為生活中助興的節目。李斯是天主之城的代表人物，他無父無主，也不需要愛情，崇拜金錢和暴力，是一台狂熱的犯罪機器。李斯的信仰統治了整個天主之城，並最終把犯罪確立為城裡的支柱產業，全城少年從此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影片裡少數的幾個亮色是賓尼、火箭、拳王尼，他們都夢想著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是最終的結果呢？「天主之城最正的古惑仔」賓尼，決定帶著馬子去海邊當「嬉皮士」，他被打死在史上最精彩的告別舞會上。「營中神槍手」拳王尼，退伍回來一心只想做良民，結果女友被強暴、家人被轟炸，只有上山落草，最後死於槍下。火箭是最幸運的，因為拍攝了「天主之城」的犯罪照片，可以混進報社弄個攝影記者噹噹，可是他能做的也只有逃離而已，天主之城，註定被天主拋棄的城，依然在烽火連天的犯罪中沉淪到底。這一切的原因，影片裡已經揭示，是由於政府的冷漠，警方的腐敗。而這一切如何解決，導演誠實地說：我不知道，不如大家一起來享受飲血的狂歡先吧。殺雞，砍人，music！
 
所以，我認為，這部片子基本上是個旅遊宣傳片，它的意義在於，如果你想當古惑仔，如果你想從事犯罪這份有前途的事業，請到「天主之城」來。條件：10歲以下，心狠手辣。四肢健全，國籍不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