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旺角黑夜》到《新宿事件》

    以後不能太相信豆瓣了，那麼優秀的《守夜人》系列評分五星的不多，而讓我哈欠連天最後還是放棄看完的《秒速5厘米》五星卻是一長條。
    我確定我不完全是大眾品味。特別是我看到《旺角黑夜》和《新宿事件》評分都是四分居多後。
    我曾以為《旺角黑夜》會是最優秀的香港電影，加不加之一都無所謂。這個極度壓抑而又無奈的故事居然能被爾冬陞找到另一個類似的劇本在日本拍成《新宿事件》並且依然很棒，可見爾冬陞超越劉鎮偉劉偉強等另幾個香港導演的地方。
    我們常常問：什麼是好電影？比方說《旺角黑夜》和《無間道》相比，哪個更棒？顯然票房可以說明一部份問題，好電影必須是大眾的，但票房不能說明所有問題，因為不是所有的大眾都抱著欣賞和批判的眼光去看電影，他們可能只是想要休閒以及看看大明星。大多數電影也是為了票房，把大家想看到的呈現出來，而不一定能給觀眾多少想像空間以及思考。我在看《無間道》的時候就感覺到，我完全是為了欣賞梁朝偉劉德華黃秋生曾志偉等等一堆大明星的演技，以及這個完美卻離我很遠的劇情。劉鎮偉非常鍾情於利用菁英階層警察和底層黑道這對矛盾體來調動觀眾的注意，並引起觀眾的共鳴。好電影應該是具有導演的獨立思考，觀眾去選擇接受或者不接受。並且在好電影裡，演員不應該蓋過電影本身，好演員表現出來的，應該只是角色本身，讓觀眾忘了演員是誰才對。《旺角黑夜》里，吳彥祖讓人記住了那個木訥的令人揪心同情的殺手，張栢芝讓人記住了一個無力掙紮在命運中的妓女。這部電影我一直沒有勇氣去看第二遍，因為這個悲憫的故事太過沉重，我難以承受第二次。
    《新宿事件》和《旺角黑夜》有許多相似的矛盾和訴求。《旺》里吳彥祖飾演的來福移民到香港為了找到自己的女友，張栢芝扮演的妓女丹也是為了謀生，他倆在旺角這個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卻做著最陰暗的工作。《新》里成龍飾演的鐵頭從東北偷渡到日本也是為了尋找原本兩情相悅卻作為二戰時日本遺孀到日本去發財的女友（徐靜蕾飾），到了日本後，做著黑工，連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證。經濟發達的地方都一樣，無論是香港還是日本，黑幫是永恆不變的話題。來福和鐵頭都是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混跡在當地的黑勢力中。有意思的是吳彥祖分別在兩部電影裡都扮演了悲劇角色，這個放在後面談演員的時候再提。兩個主角都面臨著做好人還是壞人的抉擇，同時在身處的環境中最終無能為力，死於非命。
    《旺角黑夜》裡的故事單一些，主線是來福和丹這邊，輔線是方中信扮演的警察以及中間人。爾冬陞把鏡頭最多的交給了吳彥祖和張栢芝，這也是最明智的選擇，既然故事不那麼複雜，就讓主演全力去展示人物內心的痛苦。《新宿事件》顯然要複雜的多，偷渡的人有各自的小圈子，黑幫們也有各自的圈子，這之間又有勢力的相互勾結，背叛成了發展的必然結果。先是那個東北的小村子，一部份人先富裕了起來，生活在黑白世界中的人們開始嚮往著彩色的世界，然後偷渡潮興起，到了日本，依舊得靠老鄉朋友，又形成一個個幫派團體，為了生存，不能單打獨鬥，必須選擇站在某一個陣營，為了生存的更好，必須壯大自己的陣營，這過程就必然會有衝突和犧牲。比如吳彥祖扮演的倒霉的阿傑，比如三合會那幾個倒霉的會長和組長。來福的抉擇主要是為了他自己，而鐵頭面臨的抉擇則要難的多，本來是為了找女友，生活窘迫，只能做些不上道的事，跟警察玩貓鼠遊戲。發現了女友已成為他人婦之後，面對現實，只想能在日本混的好一點，不得已投靠黑幫殺人，獲得了華人地區的領導權，放權給手下，自己單純的過著喜歡的日子。殊不知人與人是不同的，人改不了的，是無盡的野心和貪婪。兄弟們放著正道生意不做，利用勢力販毒，黑道老大又利用中國人做棋子來與對手周旋，警察想通過鐵頭幫忙抓住江口。鐵頭其實是沒能力應付這麼多的，但是苦在他有顆講義氣的心，哪怕兄弟們是不上進的，他依舊執著於那份兄弟情義，他認為自己是有義務讓大家從困境中走出來。情義讓他缺乏理性，他看不見在利益面前，其實很多東西都會變的。每個人都會有傻傻的執著的這一面，但是他的無知的執著要了他的命。我雖不讚同社會達爾文主義，但得明白，自己是不是別人食物鏈中的一環，當無法控制這一切的時候，放手，才能保全自己。生命都沒有了，還要希望幹什麼。
    故事的最後，誰也沒得到幸福，鐵頭死了，鐵頭的所有兄弟都死了，黑幫各勢力也都掛掉了，結子（徐靜蕾）和范冰冰又成了孤家寡人，可能只有警察北野鬆了口氣吧。但他心裡一定也不是很好受。
    生活就是這樣充滿了無奈，人們在錯誤的時間地點做了錯誤的決定，然後產生了悲劇。電影，就該是這麼還原生活的。
    再說說演員。《新宿事件》中的成龍跟他飾演的鐵頭同樣充滿了矛盾。實在點說，成龍的演技不如片中的眾多配角比如高捷林雪那幾個，那幾個香港電影中永遠的配角其實真是有實力的好演員。有些大明星也正是從這樣的配角中成長為主角的，比方說張家輝。成龍的演技跟他們完全不能比，我甚至覺得這個電影裡他在本色演出。但我對他很滿意。從《新警察故事》開始，成龍就嘗試轉型了，他不可能一輩子演動作片，總會有後來居上的人超過他的，現在有所成就的動作明星都開始注重文戲的表演了，比如說《霍元甲》中的李連杰，《葉問》中的甄子丹。《新宿事件》中幾乎看不到什麼動作，而且成龍的動作與其他演員的動作設計沒有什麼不同，成龍終於走下神壇，不再是一個純粹的動作明星，對於一個已經有一套自己獨立風格的大明星來說，改變風格是一個很有勇氣的嘗試。儘管成龍今後的電影一定還是以動作為主，但這種轉變值得觀眾為之鼓掌。
    香港電影現在最缺的是女星。《新宿事件》中的徐靜蕾和范冰冰就證明了，另一個證據就是近幾年的金像獎最佳女演員幾乎全部被內地女星包攬，這是個不正常的現象，其實這不代表內地女演員就比香港的出色，就拿徐靜蕾和范冰冰來說，徐靜蕾一直在裝才女，而且她的演技我實在是無可恭維的，《投名狀》中徹底的淪為了花瓶，《新宿事件》中好一點，她站在車門旁突然看到遠處的鐵頭時那個表情讓我印像有點深，但除此之外還是跟以前一樣。范冰冰……我怎麼覺得只要一打開電視，各種電視劇或者電影裡面都能看到她……都讓我看煩了。演員勤奮的演戲是件好事情，但是不能胡亂接戲啊，范冰冰是什麼都演，而總是那個樣子罷了，沒讓我覺得她能跟角色有多融合。還是靜下來，學學周迅和趙薇吧，有選擇性的接戲，接一部演好一部才是王道。你看看為什麼梅特爾斯特里普六十多歲了演戲卻欲老禰新，因為人們能是通過記住她的角色而記住她的，而不是記住她的美麗。當然，她的美麗也讓人記住了。其實香港電影有很多好的女演員的，就不點名了。真的不比內地演員差。
    日本警察北野，扮演者竹中直人，我用搜狗輸入法輸他的名字時，直接就打出來了。這一看就是個好演員。好演員的一切表演都是那麼自然，讓人看著就會叫好。北野在場的時候，成龍都顯得黯淡無光。以後有機會去找找這個全才演員的其他作品看看。
    最後該說說吳彥祖了。在觀眾心中，吳彥祖最經典的一個形象應該是在《新警察故事》裡的反派，那個角色甚至可以拿來與《蝙蝠俠：黑暗騎士》裡的小丑王相提並論。吳彥祖扮演配角時依然不含糊，阿傑一開始展現出的熱心，後來表現出的軟弱，到最後的墮落，都非常到位。《旺角黑夜》中最後他倒在血泊里將手伸向方中信腳的那個鏡頭一直定格在我心中。《新宿事件》里，阿傑死前摘掉了那個可笑的銀白色假髮，但臉上依舊是可笑的小丑，那也是對他最後可憐命運的無情嘲弄。
    當然，《新宿事件》也不是完美的，硬傷還不少，比如說成龍的演技，虎頭蛇尾的劇情，最後一些角色沒了交代，而且鐵頭受了傷還跑那麼遠到下水道里把一個泡在了水裡的隨身碟交給警察，很是莫名其妙。但這些都不妨礙它成為一部優秀的好電影。《旺角黑夜》看了好幾年了，不記得裡面的不足了，《新宿事件》故事複雜的多，難處理好是自然的，但這個電影是值得反覆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