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映像

      在友人的推薦下，斷斷續續看完了義大利導演托納托雷「三部曲」——《天堂電影院》、《海上鋼琴師》和《西西裡的美麗傳說》。大凡稱得上幾步曲的作品或者作者本人，也都可算得上了不起，比如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又如家春秋。除了為一人所作外，從作品本身來讓講也都存在著某種關聯，或為相同主人公時間先後上的事件，或在內涵上銜接成長和完善。托納托雷的三部曲，顯然不是相同的人和事，從一個方面來講，或許可以將他這三部曲看作是表現手法上的不斷突破。

    人物——天堂里小男孩多多天生對電影無比熱愛，海上的1900從娘胎裡帶來的高超音樂技藝，西西裡的獨居少婦瑪蓮娜生就一幅驚人的美貌。三個主人公自出生就不是凡人。故事——多多愛上美麗的富家女，走上一條曲線救愛的道路；1900害怕複雜，寧願放棄心中的愛人而獨守音樂的純美；通過作為背景或鏡子的瑪蓮娜，映射放大出人和社會的悲情與陰暗。雅俗——之一，似乎想從俗套的人事中找出不俗，放手、成功、再放手，因為不好放手的放手而成功，因為成功之後為免於俗套而放手；之二，自始至中都超凡脫俗，脫俗到難以看出何處不俗，不經意會將不俗的音樂天賦技藝認為不俗，而將其後的生命哲理之大雅忽略；之三，大俗，並且將世人的俗和主人公的俗儘可能地放大，沒有光明，沒有一個英雄，故事和人物都俗到極至，這恰恰是之三的不俗之處。

    俗到極至何為不俗？也許可視為筆者的荒唐可笑，姑且聽聽。之一有「為作新賦強說愁」的味道，之二將通俗的不俗練就得爐火純青、信手拈來，而之三並不需藉助通俗的手法表現其中的大義，正所謂「禮出於俗，俗還為禮」。

    簡單描描《西西里》，就從《西西里》的俗說起。故事中的人和事簡直沒有亮點，就是直白的社會現實簡單堆積，讓你從中看不到任何一個誰的可貴之處，似乎電影內外的人人都知道正確的或理智的應該如何去做，但沒有一個人這樣做，所以托納托雷一個明智的做法就是，不用通過電影裡的人告訴你如何去做，或者在電影裡塑造一個英雄，讓電影外的觀眾有「大快人心」的感覺，托納托雷沒有這樣設計，或許簡單看，這樣的電影太通俗了，而正是他的這種通俗，能讓你感覺到他或者電影的不俗。當然，電影中角色的俗是做了放大的，不然這個世界真的可怕。

    個人覺得，稍稍有些遺憾的是，托納托雷沒有將這樣的「俗」進行得徹底，或者說電影中出現了一處敗筆。美國大兵進駐西西里，失勢後的瑪蓮娜遭到了一群怨婦的扯拉推搡、拳打腳踢，這似乎是電影的高潮，而我卻覺得這裡的手法是失敗的。因為怨婦們並非不知道她們給瑪蓮娜的罪行是強加上去的，她們真正痛恨的是瑪蓮娜的美麗，而非她的娼婦行徑，按照《西西里》的節奏，這些怨婦們不應該有這樣的過激行為，而其實這樣的行為對瑪蓮娜實則不失為一種解脫，常言道唾沫星淹死人，瑪蓮娜所受的流言蜚語踐踏的傷害，要比這樣的拳打腳踢嚴重多。

    再說「美麗」，女人的美麗，是老天爺的恩賜，卻是上帝的懲罰（前兩天看過《綠色奇蹟》，更是加深了這層理解）。瑪蓮娜除了美麗之外，她沒有其他讓人稱奇或尊敬之處，她不過是一位普通女子，至少電影中沒表現。瑪蓮娜的美麗讓鎮上其他女子沒有一點光彩，這遭致其他女人的無限怨恨，不知這是她的錯誤還是上帝的錯誤。自古紅顏多薄命，在中國如此，在外國亦如此。

    最後說亮光，如果非要在電影裡找一點的話，瑪蓮娜的丈夫黎諾。作這一個普通人，並非所有人都能接受由虛至實的背叛，更別提由此架在他身上的凌辱，再加上在錯誤的戰爭中失敗和肉體的殘疾。但是，黎諾做到了，讓人不禁想說，英雄多在默默無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