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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和他的朋友們--Fox and His Friends

狐及其友/狐狸和他的朋友们/佛克斯

7.6 / 6,863人    123分鐘

導演: 法斯賓達
編劇: 法斯賓達 Christian Hohoff
演員: Peter Chatel 法斯賓達 Karlheinz Bo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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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支羽

2009-08-25 01:24:25

《狐及其友》:法斯賓德是一把「歇斯底里」的匕首


導演:賴納·維爾納·法斯賓德
主演: Peter Chatel, Rainer Werner Fassbinder, Karlheinz Böhm

時過境遷,關於法斯賓德「荒淫無度」的言說也漸漸異化為一種獨屬於藝術家的另類氣質。唯知此片之後,「同性戀元素」成了法斯賓德的摯愛,一直延續至他的狂想式遺作《水手克萊爾》。——陸支羽


法斯賓德對電影的狂熱是滲入骨髓的,他為我們奉獻的一生如此猖狂不羈。當他30歲的時候,他終於拿起攝影機,拍了他的第一部同性戀電影。時過境遷,《狐及其友》成為類型片的經典之作,而法斯賓德亦被世人奉為「最天才的同性戀導演」,德國電影界更是不計前嫌地視其為國寶級的電影大師。
《狐及其友》還是秉承了法斯賓德一貫的「好萊塢式情節劇+德國社會批判」的創作風格(這種理性的「雅」與「俗」的結合始於《四季商人》)。這種頗具個人氣息的藝術理念是大膽的,卻而又是難得的。肥皂劇式的架構一旦弄不好,就會淪入惡俗之地。然而,法斯賓德不怕,西班牙的阿莫多瓦也不怕。於是,在法斯賓德死後,阿莫多瓦就成了歐洲唯一一個最會講故事的人。就像小卡說的,玩形式的大師很多,玩故事的大師卻屈指可數。
《狐及其友》中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舞台劇的氣息。時不時地令我想起歐容的《乾柴烈火》,根據19歲的法斯賓德的劇本改編,其舞台化觀感較之《狐及其友》更為強烈。最值得玩味的是,第一次看見法斯賓德演戲,那是怎樣一種陰沉沉的享受啊?


1,「獻給阿米努及其朋友」。是為《狐及其友》的片頭字幕。「阿米努及其朋友」,不正是「狐及其友」的原型嗎?「阿米努」與「狐」的交叉,就像現實與影像的一次殘酷對望。而「阿米努」與法斯賓德的關係想必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釐清的。原來,法斯賓德從一開始就把現實的東西介入進來了。那種陰鬱的黑鴉鴉的殘酷,那種粘膩詭異的愛與死的反差,若一股凌厲而煩囂的風。就如他的另一部作品:《愛比死更冷》。
猶記得朋友跟我說過,法斯賓德的同性戀人阿敏·梅耶爾是自殺而死的。死於1987年5月31日那天,恰是法斯賓德的生日。其中的是是非非誰也不知,直到法斯賓德死後很多年,才悄然地成為小眾化的細小的傳奇。時過境遷,關於法斯賓德「荒淫無度」的言說也漸漸異化為一種獨屬於藝術家的另類氣質。唯知此片之後,「同性戀元素」成了法斯賓德的摯愛,一直延續至他的狂想式遺作《水手克萊爾》。


2,電影在小劇團的喧鬧聲中開場。劇團老闆高喊著「狐狸,會說話的頭」,卻招來了警察的堵截。於是,Fox的第一次出場沒有出現「會說話的頭」那樣「令人驚嘆」的異象。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劇團解體了。舞台上空蕩蕩的,灰塵裡的人氣悄悄稀釋成風。兀自念及文德斯的《柏林蒼穹下》,他是怎樣滿臉憂傷地告別了他的馬戲團;相比於法斯賓德的黑色調反諷,文德斯終究是「詩人的」,不若「庸俗慣了」的法斯賓德。而相較於文德斯的高傲,法斯賓德卻是遠遠地「低於大地的」,他恐怕從來都不忌憚作品能否傳世,他只是受虐式地惡狠狠地拍電影,一年3部的產量,甚而無暇顧及人群的眼色。


3,劇團「閃電式」解體的過程中,多不若知了蛻皮來得「壯觀」。唯有Fox的兩句口頭禪吸引了我的注意。其一為:「我要買彩票,我會中的。」;其二為:「這是命運。」細細分析兩者,前者是為「偶然中的必然」,後者則是為「永恆的宿命」;前者彰顯出Fox對未來的憧憬,是積極的,而後者則體現了Fox的宿命論人生觀,為他最後的自殺埋下了沉重的伏筆。另外,「這是命運」的語氣是可明可暗的,明處莫若《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之「命中注定」,充滿大團圓式的喜感;暗處則被籠上了黑色調的嘲諷的幃幕,充滿命運被戲劇性愚弄的悲劇色彩。而顯然地,《狐及其友》分明被置於暗處。


4,歐根執意與Fox在一起之後,菲利浦似乎淡出了歐根的視線。然而待舊情人再次相見之時,這個細小的對話卻讓我們隱隱地開始惶惑不安。在菲利浦服飾店中,有這樣一個鏡頭上的細節:歐根與舊情人菲利浦擁吻的畫面是通過天花板上穿衣鏡的反照來表述的。這種異樣的倒置正契合著劇中人異樣的情感。於是,歐根心裡的如意算盤開始撥出響聲了,Fox也開始離愛情越來越遙遠。
——菲利浦:怎麼樣?你幸福嗎?
——歐根:幸福?那是什麼?


5,關於Fox。狐狸。從這個設置足以看出,法斯賓德對於「名字及其內涵」的考究。這樣的名字構設是類似於魯迅先生的。我亦曾想到安哲,但安哲是出於對「亞歷山大」這個名字的過份鍾愛才會如此愛不釋手,他是信手拈來的;而法斯賓德則有較為明顯的設計的痕跡,更為精巧別緻,也更趨近於影片的主題。顯然,以「狐狸」之名定義Fox是與事實相違的。即便劇團從一開始就強調「狐狸,會說話的頭」,但Fox永遠不會是狡猾的狐狸,那件外套上的「Fox」字樣實則是針對整個社會的(包括歐根一家,菲利浦,Fox的親生姐姐,以及隧道里可怕的孩子)。於是,「Fox」於Fox本人而言變作極為詭辯的「能指」,頗具諷刺色彩;而從「Fox」的深層次含義挖掘,它則又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欺騙」「剝削」「壓榨」這類詞彙的代名詞。就此看來,《狐及其友》被幪上了一層濃重的「反剝削」之味。


6,Fox受歐根誘使,決定包機去摩洛哥渡假。這個橋段中,歐根說了一句很不負責的話,「反正是你付錢!」繼而,詭異的音樂起,畫面漸漸轉至店外的玻璃門,鏡頭給了門上的「MAROKKO」字樣一個特寫。這個橋段的鏡頭感與之前「在菲利浦服飾店買衣服」那個橋段的鏡頭感相類似,包括音樂的處理亦如是,且兩者都被作為一種「爆發前」的鋪墊而存在。換句話說,Fox離自己的毀滅越來越近,而「所謂的愛情」卻慢慢地被時間殺死了。


7,關於那次黑暗中的對話。
——Fox:「你知道嗎?我是不能沒有你的。我想我生病了,開車的時候,我眼前有黑幕。在斯普林格酒吧里,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我突然覺得心臟很疼,我以前從來都沒有過,我真的很害怕…」
——歐根:「…肯定是歇斯底里症。」
恐怕只有法斯賓德才會這樣處理愛情故事。那般殘酷而冷漠。歐根理所當然地成為「施虐者」;而Fox亦甘願「受虐」,他說「他病了」。Fox對於歐根的愛,已然異化為一種極端依戀的狀態,而現狀卻是歐根「不會再愛他了」。唯有萬念俱灰。就像人說,當愛情無法給予你療傷的功效時,實則是它已死去。


8,在絕望的人看來,暴風雨之後的黎明是死寂的。Fox至終還是回到了原地,甚而比中獎之前的狀態更差。於是,他選擇了死亡。「這是命運。」他以他冰冷的軀體重述了這句口頭禪。當兩個孩子搶走了他錢和表,繼而又扒走了他的外套,我不禁這樣念想道:「可怕的孩子們!」而究其根本,這樣的「可怕」是屬於整個社會的。(結尾處的配樂竟而分外輕快,與陰沉沉的主題形成鮮明對比,可怕的法斯賓德啊!)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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