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本寂
2009-09-03 09:27:55
《燃燒彈》:用仇恨消解不忠的羞愧
年輕女人的丈夫是拆彈專家,家庭生活寡淡,有無形的裂痕。出於對這種夫妻狀態的不滿,女人在酒吧等待丈夫執行任務回來的時候,被報社記者布萊克搭訕成功,進而偷情。時間無聊地過著。在與丈夫兒子去看足球賽的路上,女人遇見了布萊克,並藉故不去體育館,而是和他回家廝混。就在兩人云雨的當口,他們看見電視上的直播:球場遭到炸彈襲擊,變成人間地獄。女人的丈夫和兒子當場殞命。剩下的故事,就是女人治療感情中羞愧所帶來的創傷。
這就是《燃燒彈》的情節。電影的絕大部份都用來展示女人的自責和懊惱,她不能原諒自己,陷入瘋癲的狀態。通過對從前——主要是兒子——的回憶,以及現今處境的蒙太奇剪接,製造出女人生活的全面崩潰。羞愧這種原始的力量,重重將她壓在城市的所有角落中,使得她在仰望印著兒子和丈夫照片的巨大氣球時,屢屢走在自裁的邊緣。但這一切因寫信的舉動逐漸改變。
寫信是心理醫生的建議,建議她給爆炸的幕後主腦賓拉登寫信,從而說出心裡的想法、怨恨和希望。這一寫信的過程被處理成電影的旁白,像是以文字襯托的mv,配以女人沉淪的主要畫面,並由此呈現人肉炸彈執行者的家庭生活,以及警方在爆炸前一個小時已知爆炸發生等事。後一個線索通過女人丈夫的同僚來敘述,這個男人喜歡這個女人,以為這是一個機會。
自從女人以不忠的性愛,裸身目睹電視上的慘劇,剩下的電影內容就是她漂流在自我救贖的急流中。她徹底疏遠布萊克,原先的誘惑現在看起來像莫大的諷刺,但他成為他了解整個爆炸案的資源。女人就此獲悉人彈兒子的學校,接近這個亞裔男孩,並時時出現自己的兒子身影。女人要復仇,可沒有辦法集中起應有的力量。她同樣在丈夫男同事的追求中沉浮不定。
女人無主的沉淪出現轉機,這是在發現爆炸案的秘密,亦即英國政府明知有爆炸而不予制止,同樣看球的丈夫男同事退場保住性命。這種反差激起了女人第一重的仇恨,而且這仇恨光明正大,相當有合法性,政府(即丈夫男同事的形象指向)開始佔據不忠羞愧的地位,這是女人的轉折。她從揭穿不軌追求者的虛偽之後,堅定了仇恨的第一種來源,她有了重生的可能。
而充任第二種仇恨的淵藪就是傳說中的賓拉登。女人將他當作一個惡魔,不斷強化這種惡魔的認知。在替影片樹立了反恐怖主義的主旨的同時,也將其塑造成女人寬恕殺手及其兒子的依據。這是一個複雜的轉換鏈條,幫助女人清除了不忠所製造的最大程度的障礙。這時,她找到了恰當的仇恨,寬恕與自我寬恕就成為一種恩賜,她可以藉此來釋放自我的道德責難。
不忠的所有陰影並未全部祛除,女人要確信自己已經克服了布萊克的誘惑。這種克服必須是直接的、徹底的、不帶絲毫留戀。這一關鍵的對恥感的驅逐手段,主要利用一種虛幻的精神失控來完成。女人在這段自製力的空白階段,與兒子(而不是丈夫)在幻象中「重逢」,女人溫習作為母親應有的一切德行。當女人追趕著「兒子」,幾乎要自殺卻未遂。女人將不純潔的身體解救完畢。
兒子的死後「重生」,最大的收益是讓女人還原了母親的體驗。有了這個積累,她就可以沖刷掉布萊克帶來的、對身體的放縱。如此,再疊加上述兩重仇恨,女人就可以回到起點,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更為離奇的是,女人具備了施捨寬恕的宗教標高,她脫胎換骨了,重生了。在我看來,不覺得那次偷情必需要承受這種壓力,所以我在電影的邏輯起點上懷疑電影的真誠。
不管怎樣,女人藉助對賓拉登的仇恨,紓解了既不能陪兒子赴死,又愧對丈夫的雙重內疚。她有了布萊克的兒子(或者是丈夫的兒子,總之這不重要),在孩子呱呱降生的當口,女人的角色猶如徹底換過。她帶著無罪之身,又可以進入母子之愛的輪迴。兒子降臨,女人新生,這兩種過程合二為一。女人的所有困惑和迷失都不復存在,一度自我毀滅的根上開出了花。
2009年9月3日星期四 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