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爾克時刻
沉船那一刻,舢板,遊艇,小帆船從四面八方向那十來個混蛋湧去的一幕不覺得似曾相識嗎?也就是不到30年前,同樣在大西洋上,英國民眾自發去營救另一群人:近30萬英法聯軍士兵。
再看那十來個混蛋,死到臨頭不忘交流泡妞的經驗,儘管怕得要死,還是要凹造型。看到救援船隊就更來精神了。加文棄船入水還不忘來個有型的姿勢。
不知道30年前那幫死裡逃生的士兵是個什麼勁頭,他們可能也挺酷得吧,至少夠鎮靜吧,要不撤走的那20幾萬人還不夠自己踩得呢?再說亞歷山大長官還在海灘上支陽傘喝下午茶呢。
30年前的人是國家英雄,人民愛戴。30年後的人,國家的通緝犯,用「人民愛戴」不太合適,那就人民崇拜吧。
30年前的人提槍抗炮為民眾抵抗暴政,保衛不列顛。30年後的人用搖滾電台和「污言穢語」讓民眾為自己如痴如醉,撩撥著整個不列顛。
你問我什麼是60年代,這就是60年代。
海盜電台算是柯蒂斯的童年回憶,不過我更希望這是他的青年經歷。他太1960了,沒法想像他就活在1960會怎樣。神經質式的英式幽默絕配一群短路的搖滾樂電台主播。
鮮明的色塊,勁爆的音樂,壞小子的表情和下流行徑,風流劍客的性格。1960只有一次。
這是一個只有禁止被禁止的年代,「解放」是一切的主題。那個可笑的主管頭頭向首相進言時說:「海盜電台代表了骯髒和不負責任的商業文化。」但事實是,剝離多樣化的理想把人置於金錢奴役下的由商業文化支配消費時代催生了眾多的「獨立**」群起而攻之,自然也包括海盜電台。
唐寧街10號在柯蒂斯的影片裡也曾經很溫馨很浪漫,《真愛至上》裡為了心愛的女傭狂涮美國總統的首相煞是可愛。可這一次,首相府鏡頭清冷的色調雖然很臉譜化但倒也貼切地映襯出海盜電台或者搖滾超越音樂的意義:吶喊意味在於一種最直接的抗爭,抗爭這個擺脫戰爭創傷歷經經濟奇蹟得以建立了「良好體系」的社會為每個人設計道路的野心。而搖滾的附屬物——大麻或性解放一類的事情——並不如統治階層所謂的道德淪喪。相比較「正途」:用功學習——師出名門——出將入相——無所不用其極的攫取財富或權利——聖誕節只能聽冷笑話,單純的自然慾望與藥物迷幻似乎是更加道德一點至少是真誠——再再不濟地說,我摧殘的是我自己,總比奴役別人好。
當然影片本身沒有這樣的說教意味,說1960,難免扯上這些。電影裡我們只看到了離經叛道的先鋒者們的混亂不清但輕快的生活。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的迷人不是由戴著插雞毛禮帽和一言不合比爬桅杆透出的酷而是傻來決定的。大俗地講,光明只存在在最深的黑暗中。那麼最精於世故一潭死水的時代就誕生最純真的傻瓜。
戰士們拿起槍抵抗納粹獨裁成為英雄被銘記,他們拿起麥克風抵抗商業獨裁成為傳奇不朽。
以前螢幕上英雄咗得都跟上帝似的,得身先士卒,懲惡揚善,除奸扶弱; 得是道德標竿,社會楷模。
此二年流行殘缺美,狂批「高大全」不是人。英雄麼,可以長得不那麼稜角分明,可以沾點小嗜好,可以有些小缺點,得把英雄和普通人的距離拉得近些。真實嗎?更咗!
想用適度的寬容和似乎無害的反智主義消解掙紮在物質主義鎖鏈下的人們的非議。
做夢!我們只要1960式樣的!
其實所謂英雄,若以「全面的道德批判」為基礎,大多水準以下。
你看海盜電台那幫傢伙,沒有正常貨,下流無恥起來倒是帶勁,但沒辦法劇里聽眾大愛,劇外想必觀眾也大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