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一夢
2009-10-09 21:55:59
生死之間,只是一層悲傷的距離。
我從不否認自己是個極端仇日分子。憤青也罷,狹隘民族主義也認,我就是對那個生活在海島上的大和民族完全沒有好感。
但是我從不排斥美麗的東西,比如北海道的風景和廣末涼子溫婉和煦的笑容,以及這部電影,《入殮師》。
同很多日本電影類似,《入殮師》劇情平淡氛圍寧靜,安靜的畫面後只有優美的大提琴在空氣中漫延。片中的主人公小林大悟本來有著一個大提琴的夢想,只不過這個夢想隨著樂隊的解散一起破滅了。他帶著妻子回到山形的鄉下,因生活所迫陰差陽錯之下做起了一份入殮師的工作。
所謂入殮師,就是為死去的人整理儀容,讓他們以最好的姿態留下他們在世界上最後一點痕跡。對新工作的不適應,死者家屬的責備,朋友的怪異眼光和妻子的不理解接踵而來,讓小林的內心一直掙扎苦悶不已。但是當他看到社長溫柔地為一位死者化好妝,之後一位悲傷的家屬跟他道謝,告訴他說這是她生命中最美的一天的時候,小林的心中有什麼東西一點一點地融化了,他好像覺得,也許這份工作真的很適合他。
這是一部關於生與死的電影,這兩個字看起來沉重,但在這裡它們竟然是同樣的美麗。生與死之間的界限有多模糊呢?也許它們之間僅僅隔了一層悲傷。而他,小林大悟,動作溫柔如情人。他輕輕地整理那些逝去的人們的遺容,化好妝,撫平衣領,給他們最後的溫暖與尊嚴,讓那些靈魂們,能在雲端美麗地歌唱。悲傷在他的手下似乎變得溫暖起來。
死亡總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對於生命,有人覺得長也有人覺得短,有人幸福也有人荒唐,有人孤寂地死去無人知曉也有人死了也要實現自己的夢想。逝者如風,留下的悲傷只能由活著的人承擔。而對於逝者的尊重,又何嘗不是對生者的撫慰呢?人生總不免一死,但如果我們知道死去之後還能擁有最美的一面,還能在親人的懷念與不捨中保持著微笑,也許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我們可以更從容一些。我們大可以把死亡當作世界的另一道門,告別了這個世界,迎來了另一處風景。把死當作生的一部份,也可以平淡而安心。
我曾經想過日本的文化之所以熱衷於死亡,大概是與這個民族的生活環境有關。在一個狹長的島上生存了幾千年,總會有些處處皆兵的不安與無法掌握自己生命的危機感。但他們民族性格的極端化也讓人心驚——是什麼樣的文化讓他們既有殘忍而漠視生命的武士道精神,又有溫情地熱愛所有生靈的生死哲理?
我其實並不了解這個民族。對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妄加評論,多少會帶些偏見,而如果這偏見是建立在深刻的民族仇恨之上,又難免會有點惡意了。便這惡意並不妨礙這部電影流露出來對生命的尊重所帶給我的感動,並不妨礙大提琴傳入我的耳中依然優美,並不妨礙電影中山形縣的鄉下每一個細節都在我心中留下一個絕美的畫面。
一部優秀的電影,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