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chid
2009-10-10 19:52:10
死亡,如生命般潔白
就那樣平靜安然地,把生與死的真諦娓娓道來。久石讓的配樂完美無缺,幽靜宛轉的大提琴,百轉千回,宛如低語。《入殮師》想要傳達的,全在不言中。
寧靜的小鎮,每天的日子雲淡風輕,就好像指縫中流過的溪水,波瀾不驚。然而死亡卻也無時不在,侵襲著善良的人們,吞噬著人們的神經。小林大悟與入殮師的緣份,起源於那份被誤讀了的招聘廣告。然而社長對他說,不是幫助旅行,而是幫助他人踏上安穩的旅程。也許逝者臉上的恬靜安詳,對於生者是最大的安慰吧。依然清晰地姑姥姥的葬禮,早晨的空氣透著清寒,她穿著厚厚的深紅色襖,靜靜地臥在鮮花中間,熟睡了般泰然。當棺木緩緩扣上,小聲的抽噎開始變成了聲嘶力竭,然而時間永遠無法凝固到此刻,我們終須送老人踏踏實實地離開,踏上旅程。這是殘酷而且無法更變的現實。
很可惜,小林遇到的第一個客人卻是一具腐爛多日的屍體,死亡的恐懼徹底滲透了他的骨髓。他在澡堂竭力想要洗掉身上的腐臭味,回到家裡瘋狂地親吻摸索妻子的身體,無不體現了人性最初對於死的逃避和生的嚮往。「未知生,焉知死」,東方人的內心深處對於死亡是迴避的。孩提時,死這個字便是被禁忌的,永遠不允許被提及,祝福的話語永遠是萬壽無疆,壽比南山這樣的詞彙,可見生命在人們心中永遠佔據著最重要的位置,長壽也成了人們最美好的期冀。
繁冗複雜的入殮儀式,一如富士山的積雪般聖潔。電影的拍攝面對不同死者的入殮儀式,一律採用寂靜無聲的表現手法。沒有任何配樂,空洞寂寥。既是對於死者的尊重,也是烘托入殮師的聚精會神。東方人的含蓄和深沉也因此表達得淋漓盡致。這一系列的步驟充滿著死者與生者的肌膚觸碰,生與死也由於這個儀式而緊密聯繫。「讓已經冰冷的人重新煥發生機,給她永恆的美麗,這要有冷靜、準確,而且要懷有溫柔的情感。在分別的時候,送別故人,靜謐,所有的舉動都如此美麗」,這個描述精準至極。入殮師是那個在生死大門之間的人,通過這一系列精細入微的動作,守護著死者的尊嚴,為逝者清吟安魂曲。
然而西方人對於葬禮的表現方式則不盡相同。《伊莉莎白鎮》中,葬禮是一個近乎瘋狂的Party。樂隊賣力的演奏,瘋狂的人們盡情釋放悲傷。看似不可理喻,卻傳遞著地球另一端人們對於死亡與眾不同的詮釋。德魯帶著父親的骨灰去他生前想要去但沒有去過的每一個地方,並把骨灰撒向天空,那樣的肆意縱情,超越了生死與傷痛,有的只是酣暢淋漓的情感抒發。
提起音樂,不得不說,《入殮師》再次印證了久石讓不愧為音樂大師,從未讓我們失望過。小林坐在曠野上演奏著大提琴,他的身後是白雪皚皚的富士山。他微微頷首,擁著大提琴溫軟的曲線,輕撫琴弦,聲音便緩緩流淌瀰散出來。身後的背景,從銀裝素裹切換到春意盎然,再到落黃滿地,變化的是歲月的更迭,容顏的老去,不變的是富士山常年的積雪,萬物生長衰竭的永恆定律。小林大悟已從最初對於死亡的恐懼和抗拒轉變成了現今的泰然處之,空氣中瀰散著的渾厚的大提琴聲便是他內心平靜安詳的真實寫照。
「死可能是一道門,逝去並不是終結,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正如門一樣,我作為看門人,在這裡送走了很多人,說著路上小心,總會再見的。」我們每個人終將會坐著一條小船到達彼岸,有些人先抵達了,有些人隨後才能靠岸,有些人的旅途一帆風順,有些人乘風破浪,但卻都殊途同歸。
「You have five minutes to wallow in the delicous misery, enjoy it, embrace it, discard it.」如果無法避免傷痛,那就接受它,享受它,最後再遺忘它吧。
活著的人該以怎樣的心態面對生死,我想,不管是《入殮師》還是《伊莉莎白鎮》,都已經給出了確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