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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線追緝令--Seven

七宗罪/火线追缉令/7宗罪

8.6 / 1,801,068人    127分鐘

導演: 大衛芬奇
編劇: 安德魯凱文沃克
演員: 摩根佛里曼 布萊德彼特 安德魯凱文沃克 葛妮絲派特洛 凱文史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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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列隔壁

2009-10-11 20:33:13

連綿陰雨中的邪惡影子


在電影裡,7罪、7罰、7次下雨、故事發生在7天,甚至結局也由罪犯定在第7天的下午7時,無處不在的「7」暗示著觀眾:它是宿命的罪與罰。既然如此,宿命的悲劇是必定要屬於人間的,「上帝」作為「授意者」和「觀望者」參與了整個事件。冷血殺手作為傳道者蒞臨人間,最終以身殉道。從某種角度看,悲劇中沒有正邪的區分,作為渺小的人類,只能接受宿命的審判。

分開來看火線追緝令的罪行,每一宗並不構成死罪(上帝只告訴我們,犯下這火線追緝令者,必下地獄,強調的是死後而非現世的懲罰)。所以電影中由殺手施行的7罰,仔細分析看來也是很遵守規則的:他並不直接動手殺人。胖子被迫進食過多撐破血管而死;律師割下自己的肉——只是1磅,不多也不少;毒販在被發現時,一息尚存;妓女是直接被嫖客所殺;模特只被割下鼻子,因為她太過驕傲,不肯打電話報警,所以流血過多而死。兇手自稱犯下「嫉妒」的罪行,但嫉妒本身是不構成罪行的,只有當他因此殺害了無辜者翠西,才成為米爾斯狂怒的報復對象。

照這樣的思路,兇手完全是照「主」的指引匡正人世。其實,這裡有一個圈套。《聖經》十誡中說:「不可妄呼聖主你天主的名。」就是說,聖主只有一個,凡人不能假借他的名字傳道。只要抓准了這一條,兇手的立場就完全不成立,「宿命論」也就煙消雲散。威廉其實已經找到了這個漏洞。在第7天(放晴的星期日),3人在汽車上時,威廉問約翰是否認為自己在替上帝做事,而約翰無法正面回答,只說「上帝的行事是玄妙的」,僅此一點就足夠了,因為只有人,才能創造出天國與地獄的形象,才有「歷盡七層洗盡死罪,以致人間天堂」的說法!哪裡是什麼宿命的罪?全是人的想像罷了。

火線追緝令——饕餮、貪婪、懶惰、淫慾、傲慢、嫉妒和暴怒——被天主教認為是遭永劫的七種大罪,曾屢次出現在《聖經》、著名繪畫作品及中世紀教會人士佈道的題目中,特別是在托馬斯•阿奎那的宗教著作、但丁的《神曲》和喬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中的論述猶為著名。

影片《火線追緝令》以強烈的視覺衝擊和晦暗的背景敘述了一個極富哲學意味的犯罪故事:一個瘋狂的兇手自認上帝,將對天主教七大死罪的懲戒逐條實施,在追兇的過程中,新老兩界警探與罪犯鬥智鬥勇,最後卻出現了出人意料與令人深思的結局。

影片中的七樁案件忽隱忽現,若明若暗,不時有「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片中對犯罪心理學做了詳盡的描述,而罪犯通過《聖經》的道德審判來殺人,更具社會意義。一個警察最終成為兇手計劃的執行者,這是對社會和人生的諷刺,還是對茫茫之中,天主那七大信條的不可抗拒,或是像徵了這多罪該罰的人世間的混亂的生活秩序?

《火線追緝令》是一部讓人發狂的影片,它在某種程度上嚴肅地探討了有意義的暴力與無意義的暴力的差別。它也激起了每一個人的「原罪」意識,看過影片的人都不免膽顫心驚——用不著懷疑,你也有罪。

這是一部與《沉默的羔羊》一樣令人壓抑的影片,導演大衛芬奇玩的是一個罪犯與警察捉迷藏的遊戲,遊戲的核心就是「七」這個數字。「七」是隱藏在現代人性迷宮中的撒旦,在我們越來越把目光投向科技、投向物質、投向現代民主的時候,導演卻在影片中為我們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古老宗教中的七宗該下地獄的罪惡。當帷幕落下時,在觀眾心頭揮之不去的是對上帝及現代人性的思考。

我們陷入了導演精心編織的兩個倫理悖謬:第一、兇手既然是按聖經裡的七種罪孽依次殺人,說明他是在清除罪惡,替天行道,而非像一般的罪犯那樣濫殺無辜,從道德上講他似乎並非犯罪,但從法律上來說,他卻百分之百地符合警察捉拿的標準。警察的職責主持正義,為民除害,兇手也在作同樣的事,但他要受到法律的制裁。這不是在否定他去除罪惡的行為嗎?這是悖謬之一。其二,米爾斯作為一名剛剛上任的警察,對前途充滿憧憬。他對罪犯深惡痛絕,非常想為民除害立功,但是當約翰說也他殺死了他的妻子翠茜時,他卻無法控制自己,導致了約翰精心編織的圈套成功,他犯了最後一罪——怒。

與犯罪作鬥爭的人,自己卻最後在不知不覺之中成了罪犯。對於一名與罪惡作鬥爭的警察來說,他可以戰勝一個殺人犯,但是他無法戰勝人類心靈深處的「火線追緝令」;他可以阻止我們平常在法律意義上來說的犯罪,但是他無法阻止從宗教層面上的犯罪。米爾斯在阻止犯罪,而他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在幫助罪犯完成他的計劃,在不知不覺中犯罪。這是對人性的嘲弄還是對代表人類理性的法律的嘲弄呢?

在這裡,影片為我們提出了一個發人深思的問題:在我們的社會裡,與罪惡作鬥爭,僅僅有我們的警察、法庭、監獄等等這樣的法律機器是否足夠呢?米爾斯的例子就給了我們一個明白無誤的答案。在人們普遍對「完善的」法律體系越來越抱有樂觀態度的今天,這部電影似乎給了我們這種樂觀信念狠狠的一擊。正如兇手所說的:「作品完成了,大功告成,人們目瞪口呆,而又無話可說。」

因此與其說這部電影是在反映入性的黑暗面,還不如說它是在對我們社會裡目前這種法制觀念提出了質疑。尼采的宣稱:「上帝死了」曾一度給西方現代社會帶來「荒原」的景像,但很快,科學理性似乎取代了上帝的位置,天庭之國的上帝之光逐漸從人們的記憶中淡去。張揚個性的後現代社會後,人們沉浸在自由與進步的狂歡之中。人人都成了大寫的人,孰不知,在大寫的人的背後,也大寫著「火線追緝令」。這「火線追緝令」不是我們的理性法制網羅之列,只有上帝的眼睛才明察秋毫。

影片自始至終籠罩在一種陰暗灰色的調子之中,從中透出的是沉重的主題。但是同時透出的決不僅僅是讓人悲觀的陰鬱,而是有著一種催人奮進的希臘悲劇式的酒神精神。雖然兇手所作所為辛辣地向我們證明了人性的軟弱和劣根性。但是老探員沙摩塞最終決定不退休了,要留下來,是不是他從約翰身上得到了啟發,他的工作還沒有完成,與罪惡作鬥爭的道路還長得很呢?

正如影片最後所說的:「海明威曾說過『這世界多美好,值得我們為她奮鬥』,我同意後半句。」沙摩薩領悟到世界並非是光明的,人性中的惡就如人類的原罪,就如光與影,明與暗的關係一樣深深地植根於我們的靈魂深處,需要我們為之不斷地奮鬥。當然正如他曾從但丁的《神曲》和彌爾頓的《失落園》中尋找犯罪的線索一樣,他肯定要在以後的偵探生涯中重新開拓一個新的領域。

在一個終日陰雨的不知名的城市,殺手開始了以基督教中火線追緝令為綱領的為期七天的恐怖的謀殺行動。殺手徘徊在城市裡,搜尋那些在他的眼中犯有這些罪過的人。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符合他的要求。這是一個隱藏在城市不知名角落中的陰暗、瘋狂扭曲的心靈。他精心策劃這次"佈道"行動,按火線追緝令的順序在七天內一一實行懲戒。我們看到了一個既冷靜又徹底瘋狂、智力驚人又憤怒的殺手,內心充滿了對人類的仇恨和詛咒。他的行動有強大的理由,但似乎又不合邏輯、瘋狂偏執。

這位殺手與眾不同的是,每次作案後他都會在現場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留下自己的痕跡,將他認為自己所殺之人犯的罪行寫在現場中間,他似乎有意在和警方進行智力較量,而他為了達到他佈道和"警世"的初衷,也需要讓這些恐怖的屠殺被人們知道。殺手實施的計劃嚴格按照火線追緝令的順序進行,並且其中每一件之間都有關聯。他受過同等教育,對但丁、彌爾頓和喬叟有大量研究,從他們的著作中尋找自己犯罪的靈感和理則,而這種理則在扭曲的頭腦中產生後,是強大、偏執又使人不寒而慄的。

殺手在一個星期里,用他的邪惡的影子把人們籠罩在那象徵性的連綿陰雨中。到了星期日早上,天空突然放晴了,陽光燦爛地照耀著這個不知名的城市,似乎這令人壓抑的罪惡將要結束了。"道路漫長而曲折,地獄一出即光明",殺手在進行殘忍的佈道之初,曾經在牆上留下彌爾頓的《失樂園》中的這兩名詩。這句話用在這裡,意味深長而又極為惡毒地與現實形成了強烈對比。當人們經歷了六天內殺手六件罪行投下的罪惡與黑暗,似乎開始重又看到光明的時候,殺手認為的光明是邪惡、扭曲、自以為是的光明,以死亡和毀滅為代價,最後在殉道的妄想中滿足了。

《火線追緝令》向人們呈現了一個變態的宗教殺手。芬奇無意用血淋淋的感官刺激和大量的追逐場景來達到使人恐怖的效果。他並非對殺戮場面進行簡單的電影圖解,而意在揭示這種殺戮後後面的東西。這部電影塑了與以往電影中截然不同的一類殺手。《火線追緝令》中的殺手殺人並非是因為嗜血,而是有著強大的理論信條加上妄念來實施他自以為的通過"審判"和佈道來拯救的目的。這才是最可怕的。這個殺手也許平時連一隻雞也殺,但是他找到了依據來實施對人的毛骨悚然的謀殺。這種恐怖並非是親眼看到某種可怕場面時感官的自然反應,而是心理上的恐怖。這使得《火線追緝令》這部看起來像是偵探片或類型化恐怖片的電影脫離了這些窠臼,而與美國社會現實生活建立起了心理上的聯繫。

《火線追緝令》使人們接觸的是最黑暗的人性的一面,儘管它是虛構的,可是它的氣息已經進入了現實的思緒和情感之中。正像片中老偵探說:"如果我們抓住了John Doe (殺手),而他本人就是魔鬼和撒旦的話,那也許是我們所期望的。但他不是魔鬼,他只是一個人……"有什麼能比一個人做魔鬼的行徑更為恐怖的嗎?

但更為恐怖的是,殺手的動機是以宗教為名義的。在殺手的徹底瘋狂里似乎還有某種理智,這是最恐怖的事情。這部電影並非是關於殺戮,並非是關於一個人如何幹出魔鬼般的行徑的,而是關於那種殺戮的動機,以及這個動機的由來和它後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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