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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愛放逐--The Banishment

将爱放逐/Izgnanie/LeBannissement

7.5 / 8,996人    157分鐘 | Canada:150分鐘 (Toronto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導演: 安德烈薩金塞夫
編劇: Artyom Melkumian Oleg Negin William Saroyan
演員: 康斯坦汀拉朗尼柯 瑪莉亞鮑娜薇 Aleksandr Balu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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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支羽

2009-10-12 06:32:22

《將愛放逐》:獻給塔可夫斯基的情書


導演:安德烈·薩金塞夫
主演:Aleksandr Baluyev,瑪利亞·邦妮薇,康斯坦丁·拉朗尼柯 等

究竟是艾力克斯放逐了對薇拉的愛,還是俄羅斯放逐了對蘇聯的回憶?或而,薩金塞夫還猶然執拗於若干年前《回歸》的隱喻性主題,一切宛如都被染上了冷色調的宏觀的色質。細想來,薩金塞夫是最善於把這種細小的情感與宏大的主題融匯貫通的了;由而,我們同樣能隱約地從《將愛放逐》中得見前蘇聯的影子,一如老塔所一心執著的那濃得化不開的《鄉愁》。——陸支羽

在諸多俄羅斯導演中,薩金塞夫的氣質是最契合於老塔(塔可夫斯基)的。同樣地,那亦是獨屬於俄羅斯的厚重而遼遠的氣質。有人說,薩金塞夫身上沾染了太多老塔的靈魂;而在我以為,這唯是一場永恆而綿延的關於一個民族的清夢。
影片伊始時出現於鏡頭中的那棵孤樹,不得不令我想起老塔的《犧牲》,抑或安哲的《霧中風景》。一如是初的「孤樹」意象,出現於不同的影像中,卻同樣捍衛著長鏡頭的尊嚴。
而後,是一輛車緩緩駛入畫面,標誌性的長鏡頭如空氣般一格格靜默地流淌過去,一如潛伏於城鄉邊緣的蒼涼之地,一如愛情荒蕪的寄居,一如「將愛放逐」的命數。
那被長鏡頭洗刷過的偌大的荒原,那孤立於草場上的潔白的十字架墓碑,那愛抓珠簾的黑貓,以及微貼於窗欞上的孤獨的手掌,如此寂寞地熨帖著靈魂深處躁動的慾望。而悲傷的薇拉,則一次次在鏡子前窺探著自己老去的容顏,一如老塔《鏡子》中驟然白髮的母親。於是,我看見流雲漫溯過大片大片的牧場,風無處不在地湧動。
影片中遁處於荒原的那棟木質老房子,一如老塔所鍾愛的意象,這同樣成為了薩金塞夫敘述孤獨、祭奠愛情的不二明證。或而,這棟木屋本該是後工業時代的最後一方精神沃土,然而,卻終究一寸寸遁入孤煙般寥落的虛無之中。曾經一度把自己引渡向「返璞歸真」的自然,妄圖出離於工業之外,至終卻還是得悻悻然回途,回到城市,回到濃黑的鋼鐵森林,回到曾經記恨過無數次的一如常態的生活軌跡。
及至那令人暗自慨嘆的標誌性段落,薩金塞夫的鏡頭兀自變得尤為塔可夫斯基。鏡頭被近距離地貼著地面慢慢搖移過來,雜草,虛土,朽木,積水,一一呈現在畫面中,像極了老塔的《犧牲》抑或《潛行者》中的鏡頭調度。而後,直至故事中下起了滂沱大雨。這一切,恍若一帖悲傷的符咒,薩金塞夫似乎是在藉此祭奠著老塔日益遠離國土的亡靈。而影像中的艾力克斯亦驟然覺悟到薇拉在一步步離自己遠去,他的精神遁入虛幻的回憶裡,兀自覺得薇拉還活著,卻觸摸不到那曾經豐腴過的實體。
逡巡於蒼茫天空中的黑壓壓的寒鳥,不祥地昭示著薇拉的死去。恍若一匹濃黑的幕布,徹底遮蔽了艾力克斯沉默已久的心。那荒廢多年的情感,如此這般令人難堪地湧將上來,抵住內心早已蒹葭滿佈的荒涼與傷逝;唯獨艾力克斯內心的隱痛無法寧靜地步入療傷的港口。
究竟是艾力克斯放逐了對薇拉的愛,還是俄羅斯放逐了對蘇聯的回憶?或而,薩金塞夫還猶然執拗於若干年前《回歸》的隱喻性主題,一切宛如都被染上了冷色調的宏觀的色質。細想來,薩金塞夫是最善於把這種細小的情感與宏大的主題融匯貫通的了;由而,我們同樣能隱約地從《將愛放逐》中得見前蘇聯的影子,一如老塔所一心執著的那濃得化不開的《鄉愁》。又或者,《將愛放逐》就是薩金塞夫寫給塔可夫斯基的一封情書,而這封情書的背景就是關於蘇聯對老塔永遠的放逐。
個中細節終究不得而知,亦無法明晰地參透薩金塞夫的內心究竟有著怎樣的歷史隱痛。當一個國度擁有如此高級別的大師時,或而誰都會心心唸唸地惶惑不安,妄圖借膜拜之名去祭奠自己曾經的摯愛與迷狂。就如艾力克斯一心以為是自己殺死了薇拉,他的心亦隨之一寸寸沉入谷底,就像豎行於深淵的長鏡頭,煎熬般緩慢地墜落。
影片中的配樂充滿著一種詭異而幽冷的氣息,像一道道洞穿時空的遙遠的嘯叫。臆想中,當紀兒長得比伊娃還高時,母親薇拉內心的蒼涼才終於開始有了暖融融的色澤。
亦是在此時,薩金塞夫才終於昭雪般揭開了事件的真相。於是,故事回到原初。
那是薇拉與「情人」羅伯特之間的一場談話。實而,羅伯特不過是薇拉心中訴苦的「知己」罷了,卻宿命般成了丈夫艾力克斯心中的痂。

薇拉:「我懷孕了。」
羅伯特:「你懷孕了?對不起…但這不是艾力克斯的孩子嗎?」
薇拉:「是…又不是。」
羅伯特:「你這是什麼意思?」
薇拉:「是他的孩子,當然是的,還會是誰的?但某方面來說,又不是他的……我們的孩子卻不是我們的,其實是不僅僅只是我們的,好比我們不僅只是我們父母的孩子而已。」

在我以為,這段談話所揭示的真相確而絕妙得令人稱道。薇拉先前的「出軌」言說,亦至終被染上了更為憂傷的色澤。一個無端的「謊言」扼殺掉一切入世的喧譁與躁動,包括曾經的海誓山盟,包括「夫妻一場」的夙願,也包括無辜的孩子。言語間,亦兀自令我想見安東尼奧尼的疏離,安東曾在他的劇本中寫道:「有一天我們有了孩子,他們和我們是否就像我們之間形同陌生人一般呢?」那樓群間虛妄的風,唯能以空寂的嘯叫回答不安靜的沉默。
《將愛放逐》,一如是初地在長鏡頭中結束。這最後的詩意抒情同樣有關於出現在片首的那棵孤樹,一如一場生命的溯源與命數的輪轉。唯一不同的是,片首的那片土地是剛被翻墾過的新土,而結尾處這一方平原則兀自平添了一份收穫的氣息。於是,我看到一群打草的俄羅斯農人出現在畫面里,他們放開嗓子快樂地高歌著,就像在唱給一個久已遠去的時代。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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