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不起來，放不下去。

第一次看死亡詩社是高中。十五或者十六歲。
老潘在班裡放。
老潘是我最喜歡的老師，語文，班主任。懂得很多，孩子脾氣，健忘，溫暖，喜歡調座位，每次都在我的周記後面留很多言。她只把我們當朋友，她說聰明人之間的談話最輕鬆。
高中的同學沒人正經，分工作作業，互相抄作業，耍同學，耍老師，上課扔小紙條，上自習動不動就突然爆發全班性的大笑。可是，那卻是我最喜歡的一群人。
那時候大概我一邊看一邊還在抄著數學作業。
可能我還想著下午要逃一節自習課去吃雞蛋餅。
我不只一次心驚膽顫，不只一次心潮澎湃，到最後我看著看著也很想站在桌子上大喊，還想拉著其他同學一起站上桌子。


第二次看死亡詩社是大一。十八歲。
敘小美女的課其實叫做中國文學史。可是她跟我們講占卜，講杜拉斯，看死亡詩社。直到除我之外的全班同學都對她極其不滿，直到同學們吵到教務處的滅絕師太天天來聽她的課。她沒有改變過。
那時候她說珍惜但不盼望，那時候我知道了幸福始終充滿缺陷。於是我在那個天氣由冷轉暖的季節深深地愛上了她。聽她熟悉的南方口音，看著她娓娓講話的樣子。有的時候趴在桌上睡上一節課，醒過來她還在朝我微笑著。
這一次我又想站起在桌子上，卻早已不能跟身邊同學為伍了。可是我記得異常清楚的是窗簾全被拉上，教室裡一片漆黑，有啜泣聲。


第三次看死亡詩社是大四。快要二十一歲。
我坐在chinadaily的辦公室，叼著半個橘子，哭。
與夢想擦肩而過，驚詫之中回頭的時候已經晚了。聽著旁人的催促，我追不上去。喉嚨都快要喊破，卻有太多話，來不及說。我承認了自己的懦弱，勇氣被用盡，冷。大聲哭喊，沒有結果。
只是我一個人。


I went to the woods because I wanted to live deliberately.
 I wanted to live deep and suck out all the marrow of life！
To put to rout all that was not life.
 And not, when I came to die, discover that I had not lived.

我步入叢林，因為我希望生活有意義。
我希望活得深刻，吸取生命中的所有精華。
把非生命的一切都擊潰。
以免當我生命終結，卻發現自己從未活過。

把生命，大聲地呼喊出來。船長，我的船長。
奔跑中流動的是憧憬，火把中灼灼燃燒的是執著，堅定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扶持。
眼淚不停地流，像再也回不來的青春。捧不起來，放不下去。
十五歲，十六歲，十七歲，十八歲，十九歲，二十歲。
敢不敢在地獄中歌唱，敢不敢奮然逆流而上，敢不敢說青春無悔以及一切有關的字眼。


Carpe diem。
這是敘小美女在黑板上重重地寫下的。
我一直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