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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故事--A Tale of Winter

冬天的故事/人间四季冬/冬天故事

7.3 / 3,992人    114分鐘

導演: 艾力侯麥
編劇: 艾力侯麥
演員: 夏洛特韋里 費德里克馮丹德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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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水

2009-10-13 20:44:27

信者得救


讓-馬里·莫里斯·謝雷是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導演埃里克·侯麥。就像你不知道謝雷就是侯麥一樣,侯麥的媽媽也不知道侯麥就是她的兒子謝雷。這位喜歡在片中借人物之口喋喋不休的作者導演,卻極少在媒體上露面,以致於他在巴黎街頭幫忙推軌拍攝,也鮮有人能認出來。埃里克·侯麥比起戈達爾那群新浪潮小將足足大了十歲,他影片溫和瑣碎的氣質和新浪潮的普遍激進相左,任憑外頭天翻地覆,他始終把鏡頭對準尋常人的小情小愛。侯麥第一部啟用大牌明星、被冠上傑作頭銜的《慕德家的一夜》,於1969年上映,他讓片中的人物自顧自地爭論著宗教與感情,彷彿1968年如火如荼的五月革命完全沒有席捲到他一樣。2007年,87歲的侯麥拍出了《男神與女神的羅曼史》,依然是美麗的少男少女情事,古典得彷彿會動的油畫,結局雖然「圓滿」卻仍帶有導演狡黠的趣味。評論界褒貶不一,侯麥卻兀自享受著他的田園牧歌——當年他就沒有激進過,如今又何必勉為其難?我覺得,一個人在堅持一些事情的時候,同時就在拒絕另一些事情——潮流的、聒噪的、功利的,這種不鳥別人的態度很是迷人。侯麥有多死心眼?我還可以舉兩個例子:為了《克萊爾的膝蓋》中開花的背景,他會提前一年去外景地種玫瑰;為了《綠光》中最後綠豆大小的一瞬間,他等了一年,在地球的不同戰略點放置設備,直到綠光出現。
 
侯麥最為人稱道的,就是他開創了系列電影:《六個道德故事》、《喜劇與箴言》、《四季故事》,每個系列都由數部影片構成。他說:「我不會問什麼題材吸引觀眾,我反而勸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將同一種題材拍六次,但願六次以後,觀眾就會領會我……我很早就下定決心堅持不改,因為只要你堅持一種意念,就會有追隨者。」對侯麥來說:「並沒有故事,只是一個系列,一種非常隨意的事件之選擇」,男男女女們爭辯著、想像著、動搖著、追尋著,但到最後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像《克萊爾的膝蓋》中小說家說的那樣:「你要是跟一個學生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得面對你的婚姻,這並不能成為一個好故事。而如果我不睡那一覺呢?故事會更好。」《午後之愛》中的男主角,在即將和情人上床的一刻,落荒而逃;《克萊爾的膝蓋》的男主角倒是大膽地完成了他的邪念——摸一摸少女的膝蓋,諷刺的是這個慾望的動作卻被克萊爾理解為安慰的動作。那些沒有發生的事情最大限度地挑起了我們的想像,就如同那些沒有說出的話才是隱秘的關鍵所在。「所以,什麼都沒有發生,就是發生的事。」
 

 
帕斯卡爾·博尼策在《也許並沒有故事》裡這樣寫道:「侯麥的人物都是溫吞吞、膽怯怯的那種……然而這個表面上平庸無奇的世界經常暗流湧動,被焦慮暗中噬咬,為瘋狂所圍困。並非那種驚人和醜惡的瘋狂,而是一種不起眼的然而紊亂的瘋狂。」他們都是幪著眼睛的堂吉訶德和包法利夫人,在直覺中磕磕絆絆,揣測真相。「真相」,這幾乎是絕大多數侯麥的影片所預設的中心,在柔美的調子下潛伏著一場羅生門。《蘇珊娜的故事》中蘇珊娜到底偷沒偷錢?《沙灘上的寶蓮》中到底被背叛的到底是寶蓮還是她的表姐?《春天的故事》更在「真相」上大作文章——娜塔莎有沒有偷項鍊?還有,她有沒有蓄意撮合讓娜和她爸爸?當片中角色在「真相」間搖擺不定的時候,觀眾的道德也受到了挑戰。這讓我想起曾經有過一個實驗:給你看14張少女的照片,並明確告訴你其中有七人是真正的少年殺人犯,另外七人則是普通學生,要你猜測誰是殺人犯。「真相」是什麼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判斷,即「你所相信的真相」是什麼,在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你的道德標準也隨之浮現。當觀眾意識到這種判斷的道德指向時,他也會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這可能是侯麥一部份的目的。《沙灘上的寶蓮》的結尾則給出了「兩全齊美」的解決辦法,表姐對寶蓮說:「我想了想,亨利可能騙了我……如果亨利騙了我,那麼西爾維就沒有背叛你。但我們現在又不知道是哪種情況。不如這樣,我就認為亨利沒有騙我,你就認為西爾維沒有背叛你。這樣大家都會開心點」寶蓮是知道真相的,但她只是笑著說:「好的。」「真相」再一次被摒棄,取而代之的是「寧願相信的真相」,正因為幪著眼睛,卑微的人們才有勇氣生活下去。侯麥嘲笑他們,也愛他們。
 
侯麥的片子我集中看了十來部,推薦《冬天的故事》,不為別的,只為「小團圓」的結局看得我很開心。《冬天的故事》無疑是《綠光》的延續,主題很明確——這是一個關於「信念」的故事。菲利茜因為一個口誤說錯了地址而和戀人失散了五年,她生下女兒後獨自生活。有兩個男人同時追求她,她都拒絕了。終於在公交車上,她和戀人意外重逢……片中菲利茜和其中一個追求者一起去看莎士比亞的戲劇《冬天的故事》,劇中的雕像因為信仰而復活。菲利茜信仰的不是她一定能和戀人重逢,她甚至寧願認為戀人已經死了,她信仰的是愛,而這愛在她眼中是唯一的。帕斯卡有個著名的賭博理論:上帝存在與否,無法證明,那麼,我們信不信上帝呢?從賭博上,有四種情況: 1.上帝存在,我們信上帝,就會獲得無限多好處,你會有兩條命,現在這一條還有死後那一條 ;
     2.上帝存在,我們不信上帝,就會失去無限多好處,別的信上帝的人都有兩條命,可你只有一條 ;
     3.上帝不存在,我們信上帝,無所失無所得,你還是你那一條命,不多也不少 ;
     4.上帝不存在,我們不信上帝,依然無所失無所得,依然不多也不少 。
結論:從賭博原理說,不信上帝還不如信上帝。
菲利茜沒有學過哲學,卻身體力行地實踐著帕斯卡的賭博理論。然而這場賭博的關鍵處並不是她賭她會和戀人重逢,而是她相信即使信了而不存在,她也沒有損失。失散了五年,這場賭99%是要輸的,而且決不是沒有損失的——那另外99個結局是她浪費了青春、錯過了別的愛情。她知道會輸仍要去賭,仍選擇相信,侯麥是仁慈的,把所有結局中最好的那一個給了她,那唯一的綠光他希望讓信的人看到。片尾有目共睹,菲利茜心心唸唸的戀人其實也很普通,他能給她的生活和別人能給的沒什麼兩樣,然而菲利茜流下了喜悅的淚水,這就足夠了。嘮叨的侯麥也閉嘴了,憐惜地望著她。
 
看侯麥的片子,除了看畫面,看對白,還可以看演員。不是他的演員多大牌、多英俊、多美艷,是他喜歡把演員從小用到老,你可以在片中看到演員成長的軌跡。於是我們看到了沙灘上的寶蓮長大後,在《夏天的故事》裡開始了新的戀情;《克萊爾之膝》裡的還是小女孩的羅拉,到了《秋天的故事》已經成了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瑪嘉麗;《綠光》中的像株植物一樣的嫻美的德芬娜,在《秋天的故事》裡張羅著幫瑪嘉麗介紹男友……而所有和侯麥電影有關的東西中,最不能看的是影片簡介!寫的越是詳細越是看得人一頭霧水,請放心地忽略掉,直接看片子就好啦。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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