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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ystal

2009-11-05 05:21:25

簡論《第七封印》


    《第七封印》於1957年上映。是伯格曼藝術家生涯中在主題,影像風格最有代表性的一部。我認為這部作品是說伯格曼關於死亡的理解,他多半和片中的隨從跟純潔的馬戲演員約瑟夫視角合一。片中隨處出現的骷髏面具,死神,均為死亡意象,也正是他反覆強調的主題。當死亡和虛無突然來臨,形色的人類失去信仰,驚慌失措,唯信仰愛的單純者可以獲得生的希望,其生命力得以延續。
    伯格曼用神話寓言似的開頭和意象作為貫穿全片的發展。死神來臨,騎士要求一一盤棋的輸贏來「死緩」。一個本來要按期執行的死刑卻隨著棋局的走勢而動,伯格曼在片子開始就告訴我們這是一次探索人類生死問題的嘗試。騎士和隨從看待死亡是冷靜的。騎士是不畏懼死亡的,他畏懼的是在自我信仰危機沒有得到解救前,抱憾而終。否則在他看到死神出現時,早就落荒而逃了,甚至更早之前,也不會離國參加戰爭,正是這場人類文明史上浩大的宗教戰爭,讓騎士對自身的精神信仰產生了懷疑。於是他對死神說:我的身體是恐懼的,靈魂是安靜的。
    而伯格曼給躺著的騎士一個正面的面部特寫,看起來帶著一點憂鬱。隨從的出場調度卻是——面向土地趴著,然後對騎士做了個鬼臉慢悠悠地爬起來。這些動作同騎士臥躺的方式截然不同——意味著二人雖然不畏懼死亡這一點上相同,但是處理的方式不同。騎士當然是困惑的,剛經歷過一場宗教戰爭,回到正在經受瘟疫劫難的祖國,身體和靈魂上的雙重危機深深的困擾著他。他鄉充斥著人為的死亡,故鄉又是天災,世界處處有災難,騎士無處可逃又難以為繼。極遠景下兩個不畏懼死亡的人騎馬趕路,隨從詢問路人旅館方向,又一個死亡意象出現了——抬臉一看是一個骷髏。但他卻輕描淡寫地向騎士匯報。
    接下來伯格曼把空間從室外寬闊的海岸轉向封閉的室內,教堂。實際上死神充當了牧師的角色,靜聽騎士的告解。一來瘟疫的緣故,大家都為基本的生存空間所焦慮,誰還來上教堂做禮拜?也預示了人們心靈危機,宗教本是人類的信仰,沒想到牧師都沒影兒了。二來,伯格曼給了這個死神多重的身份——牧師,代替了人類的信仰。這是極為不正常世界中不正常的信仰,是扭曲了的,變形了的信仰,似乎也稱不上是信仰。實際上,人們是恐懼死亡的,可是現在沒有可以值得信仰的對象,包括人們對自己也產生了懷疑(騎士),不變的是人們心靈上的恐懼,對死亡,對世界,甚至對自己的恐懼,這是多麼可怕的一種趨勢,世界不再有信仰,唯有恐懼不變,那麼人們只有活在不安全之中,沒有根的日子不是那個特定時代的錯,這個情況在我們現在生存的時代同樣發生,且沒有國界種族之別。這正是伯格曼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發出的呼喊,時至今日我們為此而做的努力還需很多。伯格曼用了一個平行蒙太奇,一邊騎士在向牧師(死神)告解。而另一邊表現了隨從對教堂畫工的壁畫產生了反應,畫中死神和人們一起跳舞,這將作為一個幻像在片子結尾出現。人們互相鞭打以此來洗清瘟疫帶來的罪惡感,伯格曼也在以下劇情中安排了一個同畫一樣的盛大又真實的場面,這幅畫作為劇情的暗示作用給觀眾的資訊量非常大。隨從也畫了個護衛來表明他的觀點,伯格曼在這裡表達了對童年記憶的深刻記憶。在父親的影響下,他對教堂內部的象徵世界:壁畫,木刻等以及描繪的聖經故事是他童年記憶的一部份。除了《第七》之外,其他的一些作品裡也涉及到宗教主題。隨從的這張畫也是他自己的寫照:無論我們如何轉身,後背總在身後。這個護衛對著死亡咧嘴笑,對著上帝吃吃笑,對自己譏笑,對女孩子微笑。台詞在這運用的巧妙,我個人非常欣賞。其實這就是伯格曼的觀點:死亡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對宗教懷疑,宗教戰爭無義,是理想主義者才搞出來的玩意。騎士在這裡卻又一次入畫推了隨從一下,用眼神阻斷了他的「謬論」。可以說,這二人雖然在外在身體上為主僕關係,內在精神卻是截然不同的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之對立。
    所以主僕二人在行為上有著相當大的差異。當隨從發現偷竊者,就是十年前教唆騎士參戰的教徒,他以獨有的方式解救沉默的孤女,並且教訓了教徒,允諾教徒再有一次就在其臉上烙印,這在後來從教徒手上救得約瑟夫時,在其臉上烙上了印,實現了諾言。隨從第二次施救的是一個鐵匠,並闡述了自己的瘟疫式愛情的觀點。鐵匠淫蕩的妻子給他戴了頂綠帽,對方是馬戲團演員。隨從和約瑟夫冷靜的看著這一出人間鬧劇。台詞設計巧妙,伯格曼又一次借隨從之口道出了他要表達的東西,隨從從頭到尾都是作為觀察著來看人類行為的,包括對自己行為精準的審視,最後鐵匠的困惑。妻子看形勢不妙便重新投回鐵匠的懷抱,當隨從說出:「上帝造出女人來幹什麼」時妻子這邊同時向鐵匠貶斥情人,這也恰好應對了隨從的問題。演員完成了人生最後一場演出——自殺。他假借自殺的行為,換來軀殼的苟且,欺人欺己。於是死神在這裡扮演了一個法官的角色,並且毫無預告地將其判了死刑。
    再看少女之死,人們認為少女是這場瘟疫的製造者,因此將她上刑。淫邪之人死後是一片寂靜無聲。片中人物的對白造成了空間外的沉默,觀眾感覺到有事兒發生拖動少女的囚車騎士按照少女所說,看著她的眼睛就能找到魔鬼,只是騎士說除了恐懼什麼都看不見。隨從想要解救少女,可是這是一個不同於鐵匠,孤女的案例——輿論實在太強大了。這不是單靠個人力量能解決的事兒。無望中眾人看著少女送上火刑場。為什麼眾人看不下去?因為少女眼中的恐懼其實是每一個人的內心恐懼。人們害怕面對真實的自己,正如隨從提醒騎士,他害怕承認自己理想主義的渺小。
    三看是教徒的患上的瘟疫之死。教徒之前「審判」了同為演員的約瑟夫,就是我們的純潔之人。教徒是一個墮落的基督教徒,人說發國難財,他是發瘟疫財,雖說只是一個死者手上的銀鐲。實際上他已經沒辦法承擔審判的工作了,隨從救了受辱的約瑟夫,而教徒最後也得到了死神的懲罰。
    而約瑟夫及其一家的命運是伯格曼特地設置的,完全不同於之前提到的人物們。片中最後一次出現騎士和死神對弈的一個場景時,騎士將棋陣弄亂故意分散了死神的注意力。約瑟夫看到了死神出現的「幻覺」,連人帶車地逃生。特寫夫婦二人的面部後疊化另一方,騎士一行五人回到故鄉城堡。這是一個行動上的回歸母題,藉著這個回歸,看題目——「第七封印」。出自聖經故事。內容在這不贅述。整個片子在伯格曼的意識里藉著這個聖經故事流出來。第七封印被揭開,天上寂靜約有二刻。片子中第一刻是少女被上刑之前,第二刻是當騎士及妻,隨從與孤女,鐵匠及妻同在城堡里,見到死神的那一刻。這是揭開第七封印之時,死神審判之日,城堡裡的每個人都難以抗拒神的意念。伯格曼在這裡還特地安排了騎士妻故事《第七封印》給大家聽一場戲。他本意以明顯的外化動作掀起整部片子的高潮,即見到死神的那一刻,騎士妻鎮定說歡迎你到來,鐵匠介紹與妻的婚姻關係。騎士捂著面請求上帝寬恕,現實主義的的隨從不斷打擊騎士的理想化。騎士妻要求安靜後,沉默的孤女淌著淚說了全片唯一一句台詞———一切結束了。孤女的特寫疊化出約瑟夫妻子的面部特寫,他們安然無恙。打光是雨過天晴的高調,單純信仰愛者得到了神的佑護。 正如之前約瑟夫所說的那樣,將兒子培養為一個高超的雜技師,球懸於空中的戲法他們不會兒子會,這是他信仰的本源,希望的根本。是他們一家得救的原因。用聖經里另一句話來描述:「一代走,一代去,大地永存。」無論怎樣變化,我們無論怎樣轉身,背後永遠在後面,不會發生任何變化。就如死亡。它是每個人都會面臨的,在死神面前我們採取什麼樣的態度,在於我們採取用怎樣的信仰怎樣的態度活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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