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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Peacock [2005]

孔雀/Peacock

7.6 / 1,129人    Germany:144分鐘 | China:136分鐘 | 244分鐘 (original length)

導演: 顧長衛
編劇: 李檣
演員: 張靜初 馮礫 呂玉來 劉國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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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兮德殂

2009-11-05 08:56:33

交作業前兩個小時趕出來的評論居然被我翻出來了。。


電影開始在一個窄窄的小巷子裡,天空是灰的,升起的炊煙是灰的,甚至屋頂上的瓦片連帶房子的磚頭都是灰的,巷子到處都飄散著灰濛濛的一團霧氣,看不到巷子的那頭是什麼。在這樣死氣沉沉的小巷子裡,每個人都低著頭如行屍走肉般慢慢走著。電影的主色調在這十來秒的鏡頭裡就已經確立了,那是一片茫茫的說不上絕望也看不到希望的灰色。這是一個在混沌時代里尋找道路的故事。故事裡的三條線,姐姐,哥哥和弟弟,背負著不同的性格和命運,在這個畸形的時代掙紮著里劃出無數交叉的曲線,然後共同朝著那個看不到有什麼的巷口走去。
兩個小時的電影裡有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是在講述姐姐的故事,她的形象也是最豐滿的,而這個人物的性格與命運在她剛出場的那一幕已經註定了,剩下的那五十多分鐘都是在為這短短的一幕打下手。一家五口吃飯的鏡頭過了之後,畫面就切到了姐姐身上,這個時候她在拉手風琴。一襲白衣襯著手風琴上的黑白琴鍵,她的皮膚雪白姣好,神情陶醉而專注,抒情的音符就在她指間流瀉而出。而在她身後,灰色的走廊望不到底,一個老人神情木然的坐著發獃。在這個場景里,姐姐和她周圍的環境是那麼的格格不入,一身的黑白分明在灰色的世界裡是那麼的顯眼。在她拉琴的時候,身後的水開了,她回頭望了一眼,沒有去管它,繼續拉著自己的琴,直到一曲終了她才回過頭再次掃了一眼嗚嗚作響的水壺,彷彿在看另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世界的事物一般。人物的形像在這一刻就已經很清楚了,高傲,好強,不甘於現在的生活並且憎惡著所處的這個環境。剩下的時間裡,不過就是在說這個試圖從這個灰色的時代里掙脫出來的女孩最終被時代所吞噬,那高傲的自尊一點一點被打碎最終無奈屈服的故事而已。
事實上在姐弟三人中,姐姐一直是最清醒的,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並且不停地對它進行追逐,她所要的,是在這個人人都被縛住的時代裡的一點自由——愛情的自由、生活的自由、心靈的自由——她想要飛翔,想要活出點色彩,什麼色都好,就是不要灰的。為了這個她可以不擇手段不惜代價;同時她還想要溫暖,她渴望著在這人情冷漠的世界裡有人能懂她,懂她的這場掙扎和飛翔。所以在故事的開始,曬完蘿蔔乾的她大字型的躺在天台上曬太陽的時候,她看到了貫穿了她這一生的東西,一架飛機轟鳴而過,四個傘兵從飛機上躍下,降落傘無聲的打開,像蓮花般在空中綻放,又如白雲般飄逸,仙人般垂雲而下。這些沒有一樣不是和她理想中的生活互相嵌合的,所以她馬上爬起來騎上自行車朝著傘兵降落的地方追去。當其中一個傘兵落在她面前,降落傘把她罩在裡面的時候,事就那麼開始了。如果這是一部童話愛情片的話,通常到這裡事就那麼成了,可惜這不是,這只是個開始。在這短短的幾秒鐘里,她發現了兩件事,第一、她覺得她愛上了這個傘兵;第二、她想當一名傘兵。
傘兵這個詞可以拆分成兩部份來解讀,士兵和降落傘。對於生活在70年代的中國的青少年們來說,當兵是他們共同的夢想,一名解放軍戰士是大部份男孩子憧憬佩服的偶像,是大部份女孩子夢中最好的情人。保家衛國視死如歸的英雄,這是那個時代的青少年心中永遠閃耀的光芒。這是一種英雄式的崇拜,當然姐姐也不例外,在她看來,只要當上了解放軍就能走出這個灰色的世界,活出她想要的那抹艷麗,所以她渴望當兵。而降落傘,對她來說則有著另外一層意義,那是自由和飛翔的象徵。那種在天空飛舞的感覺,正是她一生的追逐。所以她渴望當一名傘兵,更何況落在她面前的傘兵長得如此英俊。
為了實現這個願望,她甚至不惜使用各種手段,她去和那個落在他前面的傘兵套近乎和他打桌球希望他能幫自己當上兵。可惜她骨子裡太好強了,不懂得照顧傘兵的面子讓他球,一上來就噼里啪啦的打得他抽了一口冷氣;同時也不懂得暗示之類的委婉手法,大咧咧的對著傘兵說,要是我打贏了你你能幫我當兵嗎?一句話讓傘兵噎住了也封住了他幫她當上傘兵的一切可能,這讓他在面子上和道理上都無法下台。所以當她找弟弟借了錢買了酒回去想找傘兵喝的時候,發現一開始求她幫忙和傘兵說好話的那個女孩和她姐姐正和傘兵打球打得正歡,時不時還故意輸幾個球發出幾聲嬌笑時,她知道事情已經完了。事實上幾天之後那個女孩果然被征上帶著紅花坐車卡車在人群的歡送中當上了解放軍,而她只能夠躲在人群里目送卡車遠去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那個女孩的姐姐將在多年以後成為傘兵的妻子。本質上來說,姐姐這麼孤高的人就不是用這種手段的人,但是她太想得到了,卻不想適得其反。
當傘兵的夢想隨著那兩瓶扔進河裡的酒一起破滅了,但是她還是渴望得到自由,所以她自己做了一個降落傘掛在自行車的背後在大街上飛馳而過,在那個瞬間她笑顏如花,高聲歡呼,那個瞬間她相信自己是自由的,儘管這自由將會遭到周圍的人包括她母親在內的不理解和唾棄,但是她不在乎。可是到了最後她摔倒了,母親扔下菜籃子衝過去拽住了降落傘然後和她一起摔倒在地,這一拽把她那絲脆弱的自由抓得支離破碎,拽得她不顧跌倒在地的母親拂袖而去,因為她絕望,她的母親不懂她。所以鏡頭切換到家裡她被按在房間裡打針的時候她的叫喊聲是撕心裂肺的(那一針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導演並沒有交代,而我認為那是治療精神病的類似鎮定劑的東西),那不僅是被扒了褲子打針的羞辱感,還包含著很深的憤怒和絕望,她深深的知道自己沒有病,可是她最親的父母卻認為她刺激過度得了精神病,這讓她感到很深很深的孤獨和寂寞,成了她用難忘懷的心結。所以在很久以後她看到那個拉琴的老爺爺會立馬認他做乾爹並且在他面前挽起袖子露出父母抓破的傷痕,她渴望一個理解她的父母,同時對不懂她的父母有著很深的一種怨恨。她拉起琴來老人跳起朝鮮舞的時候是這部電影最美的一個片段,可惜立馬被兩個闖進來的大媽打破了,然後再過了不久,老人自殺了,老人的兒女衝進她工作的地方打了她一耳光,說:「狐狸精!」從這點上看,老人是因為別人(很可能是那兩個大媽)散播他們之間有男女關係的流言而死的。而挨打之後的姐姐面無表情的回到崗位繼續工作,這是一種心如死灰的表現,因為她難得找到的那麼一點親情和又被這個社會無情的斬斷了。
再回到降落傘上,當果子撿到了降落傘並且以歸還它為理由把姐姐約到小樹林的想藉機調戲她的時候,姐姐毫不猶豫的脫下了裙子。因為在她看來,這個小小的降落傘是她自由和飛翔的象徵,是她唯一可以拽住守護她心田的東西,和這個比起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包括自己的貞操。至於他們那天在樹林裡有沒有發生性關係最後降落傘有沒有拿回來都已經不重要了,她脫下裙子的那一瞬間已經知道自己的理想瀕臨破滅了,她將要為這個時代所吞沒,但是她這一脫也斬釘截鐵的表明了自己對自由對飛翔的渴望。從這一刻開始,她的生活就有了種皮囊已銹,但污何妨的味道。當然這是生活上的,在她內心深處其實是從未妥協的,因此她見到老人才會那麼欣喜若狂,在知道老人的死訊後才會那麼心如死灰。當她決定隨便找個人嫁了的時候,她提出的條件也是要一份新的工作,她無法忍受那次在所有同事面前被打耳光罵狐狸精的屈辱,也無法接受自己和老人的親情遭到如此無情的扭曲。
也正是因為她從未妥協,她在養老院見到自己離家出走的弟弟後也沒有相認,別人問她弟弟的消息的時候她也很大聲很驕傲的說他在當海軍在週遊世界,在內心深處她強迫自己認為她最愛的弟弟和她一樣,正在追逐夢想的路上大步前進。所以當弟弟穿著在當時看來很奇怪的服裝帶著妻子回家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笑了,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弟弟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她替弟弟開心。
當影片快要結束的時候,姐姐和弟弟買菜的路上突然看到那個當年她崇拜愛慕的傘兵穿的土里土氣,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在路邊啃包子,一身光彩已經消失殆盡的時候,她跑過去和他說:「你說過你會一直愛我的。」因為存活在她心裡的那個傘兵,那個屬於她的理想和執著,是一直愛著她的。所以在番茄攤前,她失聲痛哭,哭的是她遍體鱗傷的驕傲和自尊,哭的是她支離破碎的理想,哭的是她百求不得的飛翔。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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