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ラン
2009-11-12 09:11:13
既為「淫」,實則「悲」
至今都還是忘不了高中時第一次讀到李碧華原著時,那驚艷的心境,一個人躲在小屋裡七天七夜,連飯也不想吃地一口氣讀完了她的所有作品。
所有的作品裡,唯這部《潘金蓮之前世今生》在內心抹上了深重的陰影,不論是之後看方令正忠於原著的改編,還是想一想那曾經在書中出現的妖異文字,都有種不寒而慄的親切感。
女人,是不是一定要把自己剖析得這麼露骨,才算認清了自己?
李姐的文字大氣與柔媚並存,蒼涼處寒意陣陣,暖心處血淚滲滲,時空的跨越度開闊馳騁,思維可謂天馬行空。女人流轉在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國度,卻好似分享著相似的命運。
「世事就是如此,又酸又鹹。」夢婆在奈何橋上對潘金蓮說的話,一直在心底流轉。
停電夜,現代武大站在簾子後向屋內已飽經人世的單玉蓮求婚,屋外擠滿了看熱鬧的寡婦和好事者。她側身無語,慢慢抹掉那悲從中來的眼淚,映在燭光下,是一張疲憊不堪的臉。
那是我在從前看了那麼多王祖賢幽怨面容里,演繹得最真實,最傳神,也是最美麗的一刻。
那種別無選擇,對淒冷人世的失望與堅守,矛盾地體現在一個人身上。
忘不掉前世,的確如同背負著兩世的厄運。人一輩子就夠了,更何況還要糟兩輩子的罪?
真愛一個人,恨也並存,否則就不夠刻骨銘心。這是李對愛情的體悟,如同單玉蓮第一次看見武龍,手指被縫紉機軋傷的那刻。看見前世的愛,讓人痛得徹骨。
李碧華說她愛的是男人,恨的也是男人。好男人讓人又愛又恨,愛他的情懷,恨他的脆弱。
生活太沉重,她渴望一個英雄救自己升天,本來就是錯誤。
我們除了保護好自己,做自己的英雄,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女人一生要處理的,人世的壓力,情慾的陷阱,純愛的甜美,奉獻的痛苦...都在作品裡有著深刻體現。不同年齡的閱讀,產生不同的心境。
美麗的女子,一輩子逃不掉的,不是男人的孽緣,而是自己的魔咒。被美貌這個詛咒牽累一生,至死都不知造成自己悲劇的,實則就是自己的無知,和那自毀的個性。
編劇方令正是之前看《唐朝豪放女》和《川島芳子》就很欣賞的邵氏名導之一,他的改編,不論是《誘僧》還是《滿洲國第一妖婦》,都顯露出對李姐文字的深刻理解,和對日系美學的深厚造詣與熱愛。
對於潘金蓮這個人物,從前看《金瓶梅》時就不曾將她視為一個無知的可憐女人,她手段之恨,計策之毒,情慾之盛,都不是普通女人可比。但細想想,這不也是一種自毀的表現。而在李的筆下,她只是大千女子中的一員,有著優點與缺憾,悲憫心與疏離感。轉到現世,經歷了文革洗禮,偷渡香江,時空的變幻,給與她的是對人世的不斷改觀與經驗積累。
原著是讓她最後平淡歸於生活,與現代武大好好生活下去。而改編添加的是與武龍同生共死,戲劇效果達到,賺了觀眾一把眼淚。
但不論如何,我還是認為她是個積極生活,努力改變命運的女人,不論是失敗,抑或是成功,後現代人的理解添加在一個古代女子身上的,其實不過是自己對於商品社會的物質遐想。畢竟,在那個女人只能坐在窗前看集市的年代,她們能想的,能做的,也就侷限在那個天地裡,對於生存條件的反射,是與現代人大相逕庭的。
所謂前世今生之說,只是借輪迴談現實,對於現實,我們大享自由與物質富足的後現代姐妹,是應該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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