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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惡 [瑞典]--Evil

校园规则/邪恶/罪恶

7.8 / 32,811人    113分鐘

導演: 麥克哈夫斯強
編劇: 楊庫盧
演員: 安卓威爾森 漢瑞克朗德斯 格斯特史柯斯嘉 琳達綺蘭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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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idb

2009-11-14 19:12:56

是什麼讓我們勇敢?


MOMA影城的條件著實不錯,螢幕大、座位多、階梯坡度適中,看起電影來確實要比在法國和西班牙文化中心要爽很多,如果身後沒有嘴嚼爆米花的聲音的話,當然就更好了。不知道為什麼,影片放映前的有獎問答被跳過去了,雖然我得獎的機率很小,不過一直覺得這個環節有趣得很,能夠讓整個活動不顯得那麼乾巴巴,所以多少有些怨念……

片名叫做Ondskan,英文譯作Evil,中文譯名叫做「校園規則」。在我看來,這個更為廣泛被接受的中文譯名還不如直譯「邪惡」,少了劇透,而且更有嚼頭,不會像「校園規則」一樣在觀影結束以後就黯然失色。電影本身相當不錯,我沒有去了解片子的相關背景資料,所以對於電影的創作初衷一無所知,下面的感受全部來自於電影本身。

埃里克一踏進這所學校,就接觸到它的怪異,或者說與眾不同——這是一個由學生說了算的學校,更確切的說是一個叫「學生自治會」的組織。如果你像我一樣,剛聽聞這個名號有些許欣喜的話,相信我們後來對於它的轉變也大體相當。你會發現,在這樣一個似乎「學生翻身、當家作主」的地方,實情與想像完全背道而馳,這讓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喬治•奧威爾的《動物農場》,就像口渴時想要喝水一樣自然。校長老師就像農場主,學生自治會頭目就像豬,學生眾就像農場裡除豬以外的其他動物,結構體系如出一轍。《動物農場》裡的豬率領動物眾推翻農場主的統治,實現自治,又延續先前豬領袖的地位和理念,繼續由豬做「老大哥」;我們不知道電影裡的「學生自治會」的來歷,只知道它的根深蒂固,從校長老師們面對暴行的無動於衷、學生們在自治會頭目面前的唯唯諾諾、學校後勤人員的冷漠麻木就可見一斑,何況還有自治會頭目倒行逆施時的有恃無恐、所有人面對這一切時的逆來順受。所以電影關注的不是這樣的一種社會結構是怎樣形成的,也不是這種社會結構會帶來怎樣的局面和結果,而是作為身處這種境況裡的個人應該怎樣做。在這一點上,明顯與《動物農場》側重不同,《動物農場》恰恰由於它如同紀錄片一樣的精確預言而被人津津樂道並傳頌至今。顯然,本片導演Mikael Håfström並不是要做一個喬治•奧威爾一樣的先知。

「你太冒尖了!處處讓我難堪!」這是自治會頭目親口對埃里克所說,告訴他為什麼遭受各種折磨虐待。這對於中國人來說一點都不難理解,因為我們從小就受到訓導——「槍打出頭鳥」、「出頭的椽子先爛」、「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父母希望你做的就像皮埃爾希望埃里克做的:做個普通人,默默無聞,我們這裡還有一個簡稱——屁民。沒有人不想安逸,不想保護自己,就像沒有鳥不怕槍,沒有椽子不怕爛,沒有樹木不怕風來摧。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鳥的出頭、椽子的出頭和木秀於林究竟有什麼錯?是什麼給它們帶來殺身之禍?中國人信仰「生存主義」歷來是深入骨髓的,感謝《潛伏》教會我一個詞——生存主義,讓我知道原來中國人是有信仰的。一切生物都有求生本能,而將它提煉昇華為「生存主義」作為信仰恐怕算得上我天朝國粹了。吳國盛老師在提到四大古文明只有中國文明一脈傳承到今天時,說我們憑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的精神,可謂點中七寸。結果就是我們看到的這樣,即使有人騎在我頭上拉屎,只要我面前還有一口吃的,我就能忍。在我忘記了所謂正義、尊嚴和人格這類東西的時候,還滿口傻氣地宣稱「我成熟了」,每每面對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叛逆世俗的時候,要嘛跟身邊愚眾一起高呼「打倒異端」,要嘛不屑一顧地撇嘴斜眼道:幼稚!
這樣的扭曲變態環境裡,出現在多的愚昧荒謬,你也不會感到意外了。

如果你像埃里克一樣,堅信木秀於林並非木的不對,請允許我敬佩你。我們這個國度這個時代需要的恰恰是這種人:他明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他作為秀木像其他木一樣害怕風摧,但他不甘心僅僅為了生存下去而放棄自己的秀,他認為自己的秀沒有錯並竭力彰顯自己的美好,在他認定了這一切以後誓死堅持,風摧依然可怕,但不再足以撼動他的信條。其實我雖然身處這樣的時空,但我始終抱有希望,從未放棄樂觀,原因就在於:像真理、正義、人格、尊嚴、原則這類東西,僅僅是被架空了,但從未被徹底拋棄。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人們雖然在實際言行中忽視、可以無視、有時甚至踐踏了它們,但很少有公開蔑視踐踏的混蛋出現。這也可以從人們面對寫實主義作品時的態度看出來,儘管人們背地裡做了噁心、骯髒、見不得人的事,但看到有作品將這一切端上桌面時,就不能忍了,「忍」字後面所壓抑的東西終於找到了宣洩的渠道,在這一瞬間厚積薄發。莫言的《豐乳肥臀》、余華的《兄弟》、賈平凹的《廢都》、賈樟柯的故鄉三部曲都遭遇到同樣的唾罵。我知道寫實作者面對這種聲音時更多的是憐憫和無奈,可是至少有一點是值得高興的——人們確實還覺得這些行徑是齷齪骯髒的,這還能讓我們看到希望。人們只是不願意仰視諸如正義、人格這類東西,因為堅持它們會讓生存變得艱難,所以寧願忘記自己活得像什麼樣子而把它們束之高閣。所以說,它們只是被架空但從未被徹底拋棄。不管怎樣,這總比將卑鄙齷齪作為正面價值觀要好上很多。

埃里克的不屈和勇敢讓人佩服,尤其在缺乏它們的環境裡。埃里克是幸運的,他的不屈和勇敢喚起了一些人的共鳴——皮埃爾盡全力堅持著,食堂女服務生也愛上了他。儘管他的身邊充滿了麻木看客愚蠢懦弱的吶喊助威,面前對視的是自治會頭目居高臨下的強勢目光,但總比隻有這些要好。你也許會為埃里克的勇敢從何而來,他明知道這樣會吃苦頭的。我知道你的骨子裡也有同樣的勇敢,只是它去「壓箱底」了,只有「生存主義」都不足以堅持的時候才會蹦出來。埃里克的勇敢在維持人格尊嚴的時候就挺身而出了,這讓他站得更直,活得更有人樣子。我願意相信埃里克的所作所為是天性使然,但我不能忽視埃里克自身的強大,如果他沒有那麼能打的話結果會怎樣呢?他的勇敢還會像營火一樣旺嗎?我不知道,可能他就沒有這麼勇敢,或者被修理以後就歸於窩囊,變成和身邊學生眾一樣的人。這可怎麼辦呢?就任由學生自治會的混蛋們胡作非為嗎?這怎麼得了?如果你也這樣想,不甘黑暗肆虐,不甘在弱勢群體裡爾虞我詐,當眾人皆拍案而起的時候,勇氣也就油然而生了。這也就是為什麼卡爾•馬克思號召「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而不是在貧瘠的土地上勾心鬥角,殊不知肥沃的油水已被抽走。也許你像埃里克一樣顧慮會由於傷害自治會成員而得不到升學資格,會懾於校長的地位而不敢要回愛人的來信,但當自治會頭目渾身戰慄地跪倒在地、校長在律師面前驚慌失措的時候,你知道你的顧慮是多餘的,你只要真理和正義站在你這一邊。正如羅斯福告訴我們:「我們無所畏懼,唯一畏懼的就是畏懼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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