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編劇本》形式創新析

【改編劇本】是一部閃爍著創新光芒的電影。然而它的創新之處並非在於從思想上或主題意義上有了什麼突破——事實上它在思想上只是提出了一些問題，但並沒有給出解答，或者說至少筆者沒有看出什麼解答。藝術和商業、創新和老套、寒酸和瀟灑……這些矛盾導演並沒有給出一個他認為正確的解答。筆者認為它的創新之處在於形式上的別出心裁。當然，任何創新都是在一定繼承和吸收的基礎上出現的，絕對意義上的「前無古人」相對來說並不多見。關於該片的形式筆者簡要從三方面進行分析。


首先是「劇本」的雙重乃至多重含義。本片的編劇查理考夫曼——和影片中的主角同名，在創作該劇本的時候將自己創作的過程融合了進去，而在影片中查理也做著同樣的事情，當他不知如何開始劇本時，他也試圖採用這樣的方法。影片中有兩個完全不同的劇本，一是查理嘗試創作的「沒發生任何事，真實再現生活的」，關於蘭花的劇本。另一個是其雙胞胎兄弟唐納捏造出的充滿了懸念的警察與小偷的好萊塢傳統警匪劇。而影片本身使用的劇本恰恰是頭一個劇本和第二個劇本的結合體。在這裡，「劇本」這一具象物在戲裡戲外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統一。導演通過這點表現了一個真實和虛構混淆的世界觀，我們無法分辨究竟哪裡是真實，哪處又是虛構。只有在影片的荒誕而又符合「邏輯」的結尾——當查理和唐納躲避著蘇姍及約翰的追殺時，我聞到了好萊塢經典橋段的氣息。似乎編劇和導演想通過結尾處和商業娛樂片的嫁接告訴我們，真實和假定往往是充滿了矛盾的統一體，儘管我並不覺得這對整部電影有任何幫助。


其次是人物設定。雙胞胎的雙方與其說是迥然相反的兩個人不如說是同一個人的「本我」和「自我」。「本我」就是查理，他熱愛電影藝術，鄙視純粹為了商業的好萊塢娛樂電影，他有理想，有創造力，但是也容易陷入迷茫困惑和徬徨中，而且是方方面面的，從寫作到性，到人際交往。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指出，人類的藝術創作和慾望和性息息相關。當查理性苦悶時，往往是他才思枯竭「無法開始」之時。而一旦查理有了靈感，他的慾望也無影無蹤。而「自我」則是「本我」的另一面，唐納和查理一樣有著旺盛的創作力，但他精明，開放，大方，跟鬱鬱寡歡的查理大不一樣。唐納在創作時秉承這樣的原則：劇本必需要有高潮，有衝突，有性，槍枝，暴力，血腥，當然還有愛情以及所謂的人生哲理。雖然是公式化的，套路化的，但它賣了一百萬。人物雙方是矛盾體，但似乎又有某種相通之處，影片也不斷描述著他們互相給予對方靈感這樣的細節，這和「劇本」層面中的矛盾兩相呼應，導演試圖通過這點告訴我們作品就是性格的延伸。本來將一個人物心理中對立的兩個方面設定成兩個人這一手法並不新鮮，但作為雙胞胎出現，還是比較有趣，值得玩味的。


第三是敘事風格。筆者個人對影片中表現出的在時空中任意跳轉的天馬行空式的敘述方法非常著迷。該片前半段分成兩條線，一是查理改編劇本，另一是蘇姍採訪採花賊。這兩部份被導演切割成獨立的兩個時空，交叉進行敘述。在影片的後半段，兩條線才不可避免的交於一個點上，影片也從此成為單線性敘述。導演斯派克瓊斯在影片前半段中將插敘倒敘順敘等手法爐火純青的編織在一起，影片似乎凌亂，實則井然有序。剪輯產生節奏，在時而柔和時而急促的鏡頭粘結之中，影片節奏自始至終變幻莫測，給人似幻似真的情感體驗。譬如查理的性幻想，有時導演會將其幻想的內容具象化，在螢幕上展現出來，而有時，你卻無法分辨這究竟是發生著的還是幻想中的。


形式上的創新造就了【改編劇本】的傑出表現。尤其是在「劇本」這一意義層面上，像這樣一種劇中劇的結構模式，筆者之前還沒有見過。而且影片的渾然一體性，從多個角度給我們展示了關於現實和迷幻的矛盾和統一，也使得影片達到了較高的藝術效果，煥發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光輝，儘管它並非那樣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