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若生命，甜似愛情，淡如微風——《愛滋味》影評

苦若生命，甜似愛情，淡如微風
——《愛滋味》（《目擊者》）影評



以電影《野蘆葦》揚名國際影壇的法國導演安德烈．泰希尼最新作品《愛滋味》，講述上世紀80年代初，愛滋病在法國感染開來的那個時代，一位如陽光般開朗的率真男孩在溺水時被一位已婚警察救下，從而開啟了兩人之間一段一發不可收拾的禁忌戀情，後來男孩被查出感染HIV病毒，在生命的最後時期，他回到最愛自己的一位同志醫生那裡，卻把自己心中對已婚男人的愛傾訴記錄下來。電影的英文名是《The witness》，翻譯成中文即《目擊者/見證人》，而擔當『見證者』的角色，卻落實在了已婚同志的妻子 Sarah身上。換言之，這一部以三個段落進行敘事的影片，雖然以各個人物間的觀點作為所述事件的重心，但讓整部影片裡不同事件、人物關係與時間進程得以產生聯繫的是妻子的旁白。這部電影遂為妻子在影片中所寫所思的影像，用她自己的話來講就是「見證著 Manu（丈夫所愛的那個男孩）出現在他們之中」的記憶影音，一個讓倖存者能夠重新擁抱生命與確認自身價值的時代印記。

《愛滋味》是一部樸素內斂又蘊涵豐富的電影，整部電影的推進過程讓人想起阿拉伯人品茶的三句詩：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愛情，第三道，淡如微風。從電影一開始，同性戀人生活中的隱蔽，愛情的來之不易，尋找同類的忐忑不安中還要逃避警察的訊問和搜捕，種種人生的艱難不堪真實地呈現出邊緣生命苦澀的原味。接下來，男孩天性中盡情投射出來的熱力和光芒讓整個電影的色調為之一轉，伴隨著男孩活潑而健康的身影跳躍，導演以一種詩意的手法來展現他和已婚警察之間隱蔽又濃烈的愛情。在他們萌生愛意的湖畔，野外的風吹過茂盛的樹林，清澈的水晃蕩著鄉愁般的光影和男孩清亮乾淨的笑容，身邊的已婚男人也能一洗平日裡的深慮，盡情地敞開心懷，露出明朗而舒暢的笑容，他帶他乘坐飛機，在清朗廣闊的天空中兩人似化做一對掙脫凡塵束縛，展翅飛翔的鳥兒。回到高大茂密的草叢中，他又以他偉岸俊朗的身體帶給讓男孩深深陶醉的激情和庇護。而那場讓兩人陷入愛河的溺水與救援，原來要到了故事的後半部份，男孩由於HIV不幸喪命，警察終於鬆口承認自己「救他時情不自禁的勃起」的表白之後，已婚男人那身不由己的人性流露恰如最後一道嘗盡人生百味的茶，淡如微風卻又意味深長的苦澀，在觀者心中慢慢暈散開來。對男孩的愛就這樣濃縮在一個看上去粗枝大葉的男人這句簡短的自白之中，如此簡潔卻又極其本能性的語言，也充分顯示出導演拿捏自如的深厚功底。影片尤讓人稱道的是光亮與陰影的兩相反襯，生命彌留之際，男孩向著他心中的光亮走去，而不能面對自我性向的警察卻只能藏在陰影遮蔽的櫃子之中，而妻子和醫生們就在黑暗之外的陽光之下，海浪之上。

《愛滋味》將面對死亡的勇氣化做走向彼岸的光亮，打破了籠罩在過去HIV主題電影中沉重又傷感的烏雲，勇敢直面自我的本性與藏在櫃子中的偽我也在電影中形成鮮明的對比。男孩為什麼要在生命最後關頭刻意避開他最愛的男人？是否男孩不忍讓愛人目睹自己被病毒摧殘折磨的身體？是他渴望將自己健康美好的青春和生命印刻在男人心底嗎？男孩向妻子索取的那最後一吻又意味著什麼？是他渴望從中尋覓男人留在唇間的氣息？失去愛人的男人又將如何面對今後的生活，如何面對洞悉一切的妻子？這一系列發人深思的問題讓觀者感喟的同時，也使得這部電影由此具有了突破性題材的意義，它將愛滋病與人性生命的思考結合起來，為我們開啟了這一主題單元帶給我們無窮盡的人生追問和社會反思。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