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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情緣--Mary and Max

玛丽和马克思/巧克力情缘/玛丽和麦克斯

8.1 / 189,036人    92分鐘

導演: 亞當艾利特
編劇: 亞當艾利特
演員: 東妮克莉蒂 菲力普西蒙霍夫曼 艾瑞克巴納 Barry Humphries Bethany Whit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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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麥

2009-12-25 08:59:41

由Max的紅色毛球引發淺談柴郡貓消失的慾望


看完瑪莉 & Max,腦袋裡一堆想法左衝右突,飛舞著撞來撞去,像彈跳不休的橡膠球或者大教堂中的回音一般在內壁橫飛反射。 想像力——原創——意識流——視覺化——伍爾芙——有效的聯想…… 如何做到這些?打動人心的作品到底具有哪些特質?它們又是如何糅合在一起,從而顯示出那種平靜持久的影響?就像伍爾芙說過,有的東西閃閃發亮,但倏忽就熄滅了;有的沉靜寧謐,卻具備持久的力量。(「假使拿一句B先生的句子到腦子裡來,它沉重地落在地上——死了。可是若把柯勒律治的一個句子拿到腦子裡來,它立刻爆發,產生出各種別的意思。這是唯一一種文筆我們可以說有永生的秘訣的。」 「一本書要是缺少提示的力量,不論它在腦子的表面打的多重,它總不能鑽進腦子裡去。」)

「I wish you wouldn』t keep appearing and vanishing so suddenly; you make one quite giddy!」
「All right,」 said the Cat; and this time it vanished quite slowly, beginning with the end of the tail, and ending with the grin, which remained some time after the rest of it had gone.
「Well! I』ve often seen a cat without a grin,」 thought Alice; 「but a grin without a cat! It’s the most curious thing I ever saw in all my life!」
--Alice in Wonderland
Disney 1952年版純手繪年代的《愛麗絲漫遊奇境》中,粉紫相間的柴郡貓從尾巴開始一圈圈螺旋狀消失。在我疑惑於技術匱乏年代如何有效地具象化這一想像時,這個設計委實讓人驚嘆。而在技術橫行的今天,讓柴郡貓自然消失早已不成為難事,Tim Burton將出的新片又在高科技和耀眼陣容之下將這個經典幻想題材重新包裝。我毫不懷疑它會是一部好看的片子,因為只要劇情忠實原著,如何都不可能落入末流;而視覺效果是圈錢點,自然不必擔心。就如TB的《查理和巧克力工廠》,那麼省力地用著原著,唯一的改變只是輕巧地將我幼時讀著感覺無比面目可憎日月無光的後半本說教刪除。難怪一眾人詬病TB江郎才盡,創造力枯竭了。

說了這麼多廢話,我只想說,大導演,名演員,或者好的原著,都是浮雲。再好的原著,拍成電影由創造性上說也是改編。在同一層次成就的標竿下,憑空創造人物、情節以及整個所要表達的思想的創造性,力度上和藉助原型發揮解讀的創造性,恐怕還是有高下之分。改編是把雙刃劍。我想,一方面,對社會題材的電影而言,這恐怕也是很多有原著背景的電影能在內涵和思想性上走的更遠的一個原因;另一方面,對幻想型題材而言(動畫電影自然首當其衝),我們希冀看到那種火花四濺的靈感,原著反倒可能會阻礙想像的急速飛翔。(這也是我認為《肉丸雨》不足以媲美《飛屋》的一大原因。)

了不起的電影和了不起的小說相通,需要具備類似的特質。伍爾芙的一大過人之處就是意識流,我從前總覺無聊,等稍稍能體會到點妙處時就開始覺得原來又似乎很自然,似乎本身就該如此。就譬如看到一個場景思緒跳躍,從一點想到另一點,思維繽紛多彩地被視覺化,從而引發更多更廣泛的思維,並且,這一切無論如何還是建立在強大的想像力之上。有了這種想像力,由平常路上走著的男女,盛開的花朵和蜜蜂,牆上的釘子,都能引發豐富的聯想和進一步的深思。重點在於由原本的平庸感中煥發出新生機。瑪莉 & Max也即是如此。我並不是說它意識流,也不是說它晦澀難懂,只說它外表灰頭土臉,畫面色彩灰暗,人物動作緩慢,又是窮途末路的定格動畫,做粘土小人拍24格照片的製作手法已經要被日新月異的電腦動畫擠出視線。構思了很久,實際製作速度在動畫電影中簡直可以說是少見的快,可見相對的粗糙(當然指和pixar這種為了做一個反光效果可以做一週的動畫巨鱷相比,實際製作態度還是非常認真的)。人物造型也不敢恭維,簡直可以看到製作者在背後奸笑的嘴臉,說,我就是故意的,要的就是這效果。就像朋克故意奇裝異服,憤青故意做姿態一樣,MM的每個毛孔都叛逆地流淌著「我就是醜」的宣言。

但是它很忠直。
「忠直的意思自然不是指不拖欠或是在緊要關頭的時候正直行事。按小說家講,所謂忠直就是他能使你相信這是真實的。一個人覺得:我再也沒有想到可以是這樣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有這種行動,不過你使我相信就是這樣子,就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我們看書的時候把每句話、每個情景都放在光里照一照——因為很奇怪,大自然好像供給我們每個人都有一種內心的光亮可以來評定一位小說家是否忠直。或者也許可以說是大自然,在她最無理性的時候在人腦膜上用看不出的墨水寫了一句預言,等那些大藝術家來證實,或是畫了一幅圖畫,只要拿到天才之火前面就可以顯出來了。在我們把它放在光里看它活起來的時候,我們就大為高興而喊出來,這不就是我一直覺得、知道而且盼望的嗎?」
「假使反過來說,這些我們拿起來去試驗的可憐的句子,因奪目的光彩、炫耀的形態而立刻引起一種迅速而熱切的反應,可是就止於此而已:彷彿有什麼東西阻止他們發展,或是假使它們只在這裡顯出一點模糊的字句,那裡顯出一點塗抹,沒有完整的東西顯出來,那麼我們就因失望而嘆口氣說,又是一個失敗。」
——伍爾芙《一間自己的屋子》

就是如此,它就是一部忠直的電影。它不適宜全年齡段。在這點上它和《飛屋》大有差別。卓越的想像就像明亮的泡泡,讓它週身充滿光輝,這光輝映襯著污淖的現實,幽默得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片中的細節和橋段透露出製作者於電影中的深厚浸濡,總能在談笑間調侃經典,在動畫中檣櫓灰飛煙滅。但是作為夢想家,自然是輕描淡寫地飛躍高深,落力將視線停留在遙遠幻想天際青翠之地。

很平靜地觀影完畢,似乎幾乎要流淚了,但只在心裡默默流了一滴, 隨著瑪麗一起。
「…as tears rolled from her eyes, the colour of muddy pudd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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