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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迷情--Father And Son

父子迷情/父与子/FatherandSon

6.5 / 2,574人    France:83分鐘 (Cannes Film Festival) | Russia:97分鐘 | USA:82分鐘 (Wellspring DVD)

導演: 亞歷山大蘇古諾夫
演員: 安德烈薛提寧 亞列希尼穆斯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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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註銷]

2010-01-03 05:42:43

剝離與出生——影片《父與子》的試解


一個無意中尋找到真正「父親」的兒子,一個尋找自己身份的父親;是某種程度的死亡,又是一種新生,但新生的柔弱力量暫且讓人不安。
影片最初與其說是父與子,不如說是母與子的關係,從兒子的夢魘開始,一個努力安慰兒子的父親,聽兒子講起夢境,父親問兒子自己在那裡嗎,兒子說父親不在夢裡。父親的問話是因為對自己的自信,他以為自己一定會在兒子的夢中,但兒子的回答讓他黯淡下來,你可以看見那一瞬間父親臉上的變化。兒子開始時告訴父親夢裡有太陽,但又開始下起雨來。兒子的感覺似乎同父親心靈相通,感受到父親每一個細微的情緒變化。這裡有個鏡頭很重要:父親安慰夢魘中的兒子後,擁抱兒子的姿勢是近似與一個著名的雕塑中聖母瑪利亞抱著死去的聖子的姿態的。這個影片的開頭的確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它確立了這部片子的主題,決定了這是個處於轉折點的父子的故事,它引起了後來發生的一切:它喚起了父親的對「父親」這一身份回歸的慾望。
父親去軍校看望兒子,這便是那個夢魘引起的順其自然的事,只是有些事不必解釋的很明顯,就像詩歌裡氤氳的朦朧、不確定的情緒。但正是這些不確定的神秘洩漏了自己的秘密。父親臉上的喜悅和隨時轉變的憂鬱,他陶醉在自我的尋找中的喜悅,他對未知的後果的不能掩飾的憂鬱。他來看望兒子,但卻在面對兒子時轉過自己的臉,他面對的是他自己。只是他得通過這個正式的儀式,告別的儀式,這個無語的應該彼此默契於心的告別儀式。父親也許沒有想到另一個告別也在進行,兒子的女友,看到了這個父子之間的深層的交流,這個連兒子都還蒙在骨子裡的父親的告別。兒子與女友的交談,女友說兒子與父親是兄弟,女人嫉妒兄弟間的感情,但也不過是一種玩笑,沒有女人會真正覺得這是種威脅。兒子沒有提出否定,也許,此前,他的父親的確像他的兄弟,或者,他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在開頭兒子夢魘後靠在父親懷裡時,畫面未變,聲音已經切入了下一個畫面的女人的說笑聲。也許,這意味著兒子夢魘與那不存在的母親的聯繫。整個影片也與那個失去的母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兒子似乎直覺地感受到父親的變化,回家後他認真地看著父親的x光片,說這是更真實的照片,比藏在衣服下、肌肉裡的還要真實。兒子開始讚美起父親的身材,父親要離開,但兒子阻止了父親,並又開始問父親無故去學校的原因,父親似乎想要迴避這個問題,但兒子卻想繼續了解父親。這是他的變化,從他進門後放下那包髒衣服後的遲疑緩慢的動作,他像進入了夢境的人一樣,遲疑著在直覺的夢境裡感覺到真相的觸碰。從父子間的對話可以看出兒子並不了解這個父親,甚至從未試著去了解過,所以現在的盤問同父親去軍校看他一樣的突兀反常。
「等等,等一下。 柴可夫斯基。 你喜歡柴可夫斯基嗎?」
「喜歡」
也許父親決定不再迴避自己想要離開的問題,他挑釁般地站在兒子面前,而一直主動進攻般的兒子卻顯得有些遲疑了,他緩慢的站起來,伸手撫摸著父親的臉和自己的,說他們兩個好不一樣,父親說:「你以後會喜歡的,我也是」,兒子問,「這就是你對我所有問題的回答?」父親別過臉去,「並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答案。」
他們深知自己在談論著什麼重大轉變的到來,但又不知道。也許父親是知道較多的那個,這是他的選擇,他主動的改變。他以為兒子也已知道,但兒子還並不明確知道變化在哪裡。他對父親說起了聖人所說的關於父親的愛,據說這指的是聖經中耶和華對聖子耶穌的愛。但兒子此時還並不理解這種折磨人的愛的意義。「一個父親的愛,是如此折磨人。一個愛他的兒子,讓自己受折磨,我甚至懷疑這是什麼意思。」
此時的兒子還並不知道父親在想些什麼,但他卻在無意中找尋著「父親」的意義了,不再是兄弟,不再是「母親」。因為兒子此刻並未受到折磨,而這種坦然是因為他了解到父親的想法。這個父親已經不能再繼續扮演他的「母親」,也絕不可能成為他的兄弟。(後面的其中一段對話可以看出父親的這一想法,在最後父親指出兒子一直只是把他當做一個兄弟,但悲哀的是那時的兒子早已經改變了,那時的兒子已經是個「兒子」,不再是一個「兄弟」了,他已經是一個受折磨的「兒子」了。)
此時兒子不知道自己的追問尋找跟父親的意志恰好切合了,父親正在做的也是在重新確立自己「父親」的身份。父親沒有感受到兒子對自己的依戀中有對母親的依戀,這是父子間產生分歧的直接原因。因為父親對逝去的妻子的愛全寄託在兒子的身上,他根本沒有發覺兒子將對母親的尋找無意識的在自己身上尋找,兒子猶如一面鏡子,在這面鏡子中,父親看到了自己的愛人,如果鏡子裡是愛人,那麼這個「父親」也就是消失了,父親沒有想到,兒子看到的與自己感受到的一樣,也是「母親」。這對父子的心靈是神奇般的相通的,兩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讓其中一個男人消失了,另一個男人——兒子,卻並未察覺,未察覺自己一直是在愛母親,現在也未察覺這個覺醒過來的「父親」的回歸。
但兒子感受到的父親的隱約的改變讓他害怕了,這意味著「母親」的消失,他終於開始夢見自己差點殺死了父親,他從一個夢中醒來,兒子第二次做夢,又是那種猶疑緩慢的表情和動作,緩緩地移動身體,彷彿像一個黑暗中的人摸索向前;又好像在一片混沌中終於清醒過來,發現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此時才剛剛發覺——「爸!爸!媽在哪?」
兒子開始向父親要母親,但父親無法回答,父親不知道兒子要的母親正在自己身上,兒子也不知道,但他感覺到了真實的痛苦,損失是難免的,對彼此都是。兒子痛苦的抓起外套,狠狠的抱在胸前。但隨後表現出他並不期待任何回答。
「我做了個夢,差點殺了你。」
「又夢魘了,我們彷彿受到了詛咒。」
「現在我都害怕睡覺了」
「害怕睡覺?」父親有些笑了,「有話可以對著水訴說。」
「好像真有那麼容易」
「你的夢失控了。」
他在潛意識的夢中想要殺死那個「父親」,他只想要現在這個扮演著母親身份的父親。
而父親並不知道這些,父親感覺到的是「父親」身份的喪失引起的不安,所以他要找回自己「父親」的身份。那種重大轉變的到來現在已經開始不是父親一個人的事了,他也開始不理解兒子的夢境了。
他對兒子說起他本可以離開,但只是想要兒子快樂才沒有這樣做,兒子的回答顯示了他並不明白父親面對的困境:「你想什麼?你走了我會快樂?」父親笑了,在這一主動「離開」兒子的過程中,父親的矛盾似乎是,當他也看到兒子在變化,看見兒子在了解自己並和自己走向同一個目的,他以為兒子也想同現在的他們之間的這種親密關係分離——走向真正父子間的有距離的愛,所以他也感覺受到了一些傷害,他希望的也許是自己慢慢「離開」兒子,讓兒子看見一個真正的父親。而如果兒子自己走遠,這兩種「分開」意義是不同的。但兒子此時的回答似乎在讓父親安心的同時也發現一切又回到了原點,父親在兒子心裡一步都沒有走遠。當他們說著這些話時,兒子依偎在父親懷裡,跟影片開頭時一摸一樣,還是像在一個母親的懷裡。但這次兒子夢見了父親,兩個人一起在跑,這個夢境像是父親的心願,像是兒子對父親心意的感知。也似乎是正在發現父親的兒子的直覺感知。
兒子發現真正的「父親」意義、發現父親的心思是在那個父親戰友的兒子來過之後。
父親戰友的兒子來尋找關於自己父親的資訊,即一種尋找「父親」的行為。兩個兒子對於父親的概念理解是不同的。對於這個戰友的兒子來說:「父親」是一種信仰,一種價值觀,一種正義亦或非正義的某種概念。從父親對他做出的回答也可以看出來,父親對他說你的父親是個好人,這就是這個兒子關心的一切,是他對「父親」概念的定義。兩個兒子最終發現了他們的不同,不過他們還是找到了交叉點——對「父親」的愛。也有對「父親」這個意義理解後而產生的同情。他們談論起一個故事中的父子,故事不詳,但對於他們的隻言片語的評論還是可以看出影片的發展。兒子望著天上的鳥說:「那隻鳥在尋找同伴」,另一個兒子說「為什麼是兒子,是父親才對,那兒子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他為什麼知道?」
「因為他面前只有一條路。」
「你說是就是吧!總算有人和我們一樣了。但是那父親最後很孤獨,只剩下他自己還活著。」
「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也不像是你的想法。沒錯,你有父親,但我並不會羨慕你。」
兒子似乎也在這場談話中明白了什麼,說出了一些與自己相異的話。他聽著父親戰友的兒子說完後陷入了沉默。而此刻,那個之前有些軟弱的父親戰友的兒子已經大大的改變了模樣,他威嚴的站在那裡,一個尋找到「父親」的兒子變化了,他成為了「父親」。變得強大起來。就此分離。
兒子去見女友,對她又談起「父親的愛」,這次提到了兒子的「受折磨的愛」。女友對著他離去的背影搖頭說,他們絕不是兄弟,並且臉上現出有些震驚的表情。她看到的真相正是一個兒子在愛著他的父親,深情到一種宗教一樣的純度。她意識到了此前對這對父子關係的誤解。
兒子理解了父親的孤獨,所以他要釋放那個被自己的愛囚禁起來的父親,他對父親的身份尋找終於有了主動的、清晰的回應。回到這個房頂,兒子孩子氣地喊著父親,他像孩子時騎在父親的肩膀上,這是他兒時對父親的回憶,一定是的。一改此前對自己童年記憶的迴避。他對父親說他畢業後會離開,他要父親結婚,他重複了這句話,父親很高興的笑了,但兒子是難過的,這並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父親說兒子像母親,所以兒子說出這些話對他意義很大,兒子在父親看來是上天的禮物,因為兒子是母親留下的,跟母親又是如此相似。我們可以看到一直束縛著捆綁著父親的,不是兒子對父親的依戀,而是父親對逝去的那個母親的愛。兒子也發現了自己一直尋求安慰的對像是這個父親身體裡的「母親」,而當自己尋找到「父親」時,另一個一直被忽略的缺失的大洞暴露出來。那是造成他噩夢的原因,因為他一直都像未知真相前的俄狄浦斯一樣,同一個未知的「母親」在一起,並因此而「殺死了父親」。現在他找回了父親,他感到了缺失,但更多是因為愛這個父親而感到的痛苦。他為了讓「父親」回歸自我而犧牲了「母親」。
兒子發現這一點後,只是把那個鄰居沙夏叫過來,猶如在一個莊嚴的儀式上宣佈一個誓言般,兒子聲明了對父親的愛。兒子把頭靠在沙夏肩上,如同他曾依偎在父親懷裡,此時的沙夏其實是「母親」,兒子用這種方式告訴了父親:兒子曾經像愛母親一樣愛著父親,而現在對這個獨立的解放的「父親」,兒子依然很愛很愛。兒子不知道,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愛是不需要宣佈的,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覺得他要失去現在還擁有的這個父親了,他要求這個被自己解放了的「父親」還像以前一樣愛自己,像自己的愛一樣深。沙夏想要進入這個家,因為他直覺的感到了這個家裡有什麼東西改變了,或者說消失了,他想彌補這個空缺,但兒子做不到,他拒絕了沙夏的要求。也許他依然想維持原狀,還想擁有從前那個沒有「離開」的父親。父親離開屋頂,進屋前回過頭對著兒子有些軟弱的笑。兒子望著父親流淚。他已經能夠理解一個父親的孤獨。
兒子問父親這會經常發生嗎,父親說對於兒子來說是。結尾處兒子與父親用相同的姿勢入睡,都在尋找著某種依戀,他們尋找的也許是同一種。父親在做夢,兒子問父親在哪,父親說就在那,只有他一個人。父親的夢境裡是個雪天,如同死亡的意境,因為在兒子發現「父親」後,也將成為一個父親並離開。父親的孤獨在於他失去了自己的愛人,失去自己尋找的依戀。對於兒子,在長成一個「父親」後也便可以不再追逐對母親的依戀了吧。所以只剩下父親還是孤獨的。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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