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樣年華》：人生不止是一襲華美的旗袍

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只要你嘗試過什麼叫嫉妒
——王家衛《東邪西毒》

屬於那個時代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他靜靜地離去，把秘密埋進古舊而斑駁的高塔，時光荏苒，獨留下風聲。
    周慕雲，和他那個回憶裡的蘇麗珍，以及他們之間的全部曖昧與互傷，定格在六十年代的香港，我始終認為這段記憶不會過期，因為它會徑直開往2046。
   
    每一個人的經歷和體驗里，都飽含著時光的潮水，王家衛導演說：它們是潮濕的，他還說：電影像食物，你唇齒留香，卻很難用言語將感受娓娓道來。
這部電影的選材和用料來自香港作者劉以鬯的短篇小說《對倒》，小說名取一正一倒的雙聯郵票之意，片中出現的二段字幕，同小說原文相關。
 
那是一種難堪的相對：

片中處處出現互為鏡像的映射影像，或虛或實，之所以難堪是因為世俗？因為守舊？因為懷念？我看都不一定。片中，周的妻子和蘇的老公是姘頭，周與蘇的互生關係，似乎從電影一開篇就已經在觀影者的腦中完成了，有了先入為主的假設，便很難再將這種難堪的相對往其他地方拖拽了。
周慕雲得知了妻子的不忠後，有那麼幾個鏡頭，是表現他惶恐和遲疑的，他的回憶終止了，他知道他與妻子的過去，在另一個人那裡已經煙消雲散，這時候，正如拉綱所言，慾望開始輪轉，原力便是妒忌。
王家衛導演在解釋本片時曾提到，《花樣年華》更像是一部懸疑片。有一場戲，蘇與周飲茶鏡頭，蘇詢問周領帶在哪有賣，鏡頭快搖，出現周略帶驚奇的表情。第二個搖鏡頭與前一個神似，引起關注。在全片散漫舒緩的節奏里，這樣有張力的鏡頭，強調了兩人情緒上的波瀾，或怨，或哀。
在周重像蘇的老公同時，還維持著為人丈夫的身份，旁人的存在，世俗的制約，讓作為主題的慾望得不到疏導，促使情慾不斷地流轉，暗合著鶯歌艷舞在弄堂逼仄的過道里浮動著。
另外一場戲，蘇與周在重像姘婦、姘夫在吃飯，他們彷彿互生情愫，卻是模擬別人的影子，對方的配偶罷了，這樣的比喻在片子比比皆是：蘇周兩人的對白、蘇辦公樓的圓形掛鐘&周妻工作間巨大的圓孔、蘇的老闆的外遇&蘇與周的情事、蘇與周的妻子相似的旗袍、周同蘇老公一樣的領帶、一樣的手袋……
周的玩玩而已，或者說，對核心慾望的追逐，使這樣一種難堪的相對，有了合情合理的回答。

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和我一起走：

回答是：不會。
1963年，周慕雲去了新加坡，在他走之前的那個夜裡，他曾經邀請蘇麗珍到2046房小聚過，在未刪減版本里，有一段香艷戲，表演二人的魚水之歡，在上映版本中並沒有出現，要是導演把周對慾望的追逐理解為單純的床底之歡，那未免太過幼稚，所幸的事，這樣的猜想並不成立，所以才會有《2046》里，情慾的釋放與劉嘉玲全裸的酮體。
在2046房間，周等待蘇的出現，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一臉的陰鬱，門被輕輕叩了三聲，他便狡黠地笑了，或苦，或甜，蘇終於還是來了，他的計劃沒有落空，但是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大獲全勝，在這之後，也可以說是逃著，周慕雲離開了香港，去往新加坡。
在他和蘇神交的日子裡，在這間佈滿猩紅牆漆的房間裡，所以的記憶，在2046封存。

那些消逝了的時光，彷彿隔著一層積著灰塵的玻璃：

1966年，大陸爆發文化大革命，同年，事件擴大，波及香港，很多人離開了。
如果硬要給《花樣年華》定個性，那她一定是愛情懸疑片，因為人心難測，愛情更是如此。王家衛說自己迷戀類型片，也希望如希區考克一樣，能在電影開拍前，就把一切事宜都想好，可惜他不是希區考克，所以《花樣年華》註定成不了《迷魂記》，她是收斂的，如同片中張曼玉一款又一款旗袍，包裹慾望的同時，暗自憑弔著年華的悄然流逝。
《花樣年華》有著浪漫愛情片的幌子，老上海懷舊片的風塵，卻是徹頭徹尾的驚險懸疑片。
1966年，香港，蘇麗珍故地重遊，在孫太的帶領下，回憶過去，淚盈於睫，在蘇麗珍的眼中，那些本以為明媚的春光，註定是要被錯過了。
他們曾經無數次的擦肩而過，相識了，又錯過，花樣年華，不過如此。
似乎是命中注定，周慕雲獨自來到柬埔寨，將埋藏在心中的秘密放置在吳哥窟黯淡的幕牆石器里，時間是1966年。
人生，不止是一襲華美的旗袍，那些消逝的時光，可以證明，我們曾來過……


【附錄：影片資料】
　　
《花樣年華》(In the Mood for Love)
導演 王家衛
編劇 王家衛
攝影 杜可風 李屏賓
主演 梁朝偉 張曼玉 潘迪華
片長 98分鐘
首映 2000-09-29 香港
獎項 2000年度香港電影評論學會大獎等

作者 俗人•李（SuRenLee）
2010年1月12日 星期二 14時59分 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