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是否也存在著平庸無奇的惡呢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開心網曾有這麼一篇漫畫，內容大致如下：http://www.kaixin001.com/!repaste/detail.php?uid=11386023&urpid=13758072
一個男人自述，殺了妹妹，把屍體扔進了井裡，然後第二天，去看了屍體，但...屍體不見了。
5年後，因為和朋友吵架，殺了他，把屍體扔進了井裡，然後第二天去看了屍體...但屍體又消失了。
10年後，殺了一個很討厭的同事，屍體又扔進了井裡。第二天去看屍體，又不見了。
20年後，殺掉了年紀過大，不能自理的媽媽，屍體還是扔進了那個井裡。第二天，這次...屍體沒有消失。第三天第四天，屍體仍然沒有消失。第九天第十天，屍體仍然沒有消失。
因為處理屍體的媽媽已經不在了。漫畫最後以一個慈祥老年婦女的遺像結束的。




標題為《看完這張圖，我哭了，一個陰暗、變態、又感人，令人深思的故事》（標題的邏輯語法問題我就不追究了）。這樣的一個漫畫，置換善惡理念，模糊是非原則，我們應該帶著理性去看待，而不是盲目的感動。

怎麼會是感人又令人深思的故事呢？由於這個母親允許兒子殺了第一個人，兒子已經習慣對不能解決的情感問題採取極端的手段，才有後面所有無辜人士的死亡。從兒子無法與身邊人們溝通並只能採取兇殺手段處理感情衝突來看，這個兒子是個毫無自理能力，情商極低的社會低能兒。

漫畫中母親最後的死亡不值得任何同情或是憐憫。俗話說，子不教父子過，同樣道理，漫畫中的母親是徹徹底底的幫兇。因為她不僅僅是幫助兒子消滅犯罪證據，而且她還通過兒子的手殺掉所有與她分享兒子的人，包括與兒子一同生活的妹妹他的親生女兒，與兒子有共同興趣的朋友，以及和兒子一起工作的同事，使兒子的個人生活只能圍繞在這個母親的身邊。

母親之所以更希望維持與兒子的這種關係而默許兒子殺人，原因是兒子是母親對其死去父親的情感力比多（libido）的轉移。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來解釋，就是母親通過精神上與兒子的亂倫，以補償其生理上無法得到性生活的現實。而對於一個受到母親溺愛的男孩子來說，只有遠離母親進入全新的生活環境，與新的朋友結交相處，才能脫離與母親的感情羈絆，獲得性格上的獨立。然而他被母親剝奪他所有的生活空間，從而導致了性格的暴躁，只能以殺人來處理所有情感的衝突。

在希區柯克的《精神病人》中就反應了這樣一種畸形的母子關係。主角因為受到母親情感上的長期壓迫，在母親死後竟然精神分裂，產生了第一人格（兒子）之外的第二種人格：他母親的人格。表現形式就是他模仿母親的穿著，並以第二人格——母親——的口吻對腦中的第一人格進行強迫。當第一人格（兒子）對女主角產生興趣之後，第二人格（母親）產生了嫉妒心裡，並佔據主角（兒子）的身體，殺害了女主角以及其他無辜的人。影片的結局是主角的大腦最終被作為第二人格的母親人格全權佔據。

更為嚴重的是，看漫畫者不僅沒有分清楚人物殺人的動機，反而還嘗試認可人物的行為。崔衛平老師曾在《一半是作惡，一半是償——還關於影片》中指出，這是常人心中「作惡——償還——再作惡——再償還」的歪曲邏輯。漫畫作者通過在最後故事中說明母親一直為兒子處理屍體，而被不明就裡的兒子最後將協助他的母親殺掉，表現一種母親的好(包庇兒子殺人的事實，協助消滅罪證，從而使兒子不會被法律懲罰)，並通過協助殺人者——母親的死亡來獲得看漫畫者對母親協助殺人這一事實的諒解，作惡之後馬上進行彌補與償還，使母親這一協助殺人者（實際是導致兒子殺人的元兇）得到了自我拯救。

很多影視作品也體現了人們這種作惡、償還的願望。《姨媽的後現代生活》中寬寬綁架自己向姨媽敲詐五萬元錢，則是為了幫助毀容少女"去韓國整容"，《人在囧途》中張歆藝在長途車站以假身份證騙走了王寶強所有的錢，再揭開她騙人的原因是為了給孤兒治病上學。這些人都是在犯錯之後，再給予心靈上的補償。崔衛平老師在上文中就總結道：「當一個人作惡時，他知道自己是有後路的，是能夠提供償還的；而當他償還時，他放鬆了對於進一步作惡的戒心，甚至在準備下一次作惡，如此往返，乃至無窮。」

對死亡缺乏認識和了解，用「偉大的母愛」這種空洞的標題來沖淡死亡的傷害（那些者的家庭受到的痛苦），是一種虛假、kitsch（媚俗）的過程，是一種宣揚「惡」的過程。而這種以無處不在的「平庸無奇的惡（隱藏殺人）」來代替「極端的惡（殺人）」，正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希望進行利用的。

那麼，你心中是否也存在著平庸無奇的惡呢？

（原文為2009年5月24日在開心網的留言，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