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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納大師的魔幻冒險--The Imaginarium of Doctor Parnassus

魔法奇幻秀/帕那索斯博士的奇幻秀/帕纳大师的魔幻冒险(台)

6.8 / 153,896人    123分鐘

導演: 泰瑞吉廉
編劇: 泰瑞吉廉 查爾斯麥可諾
演員: 強尼戴普 希斯萊傑 裘德洛 柯林法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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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倩彤

2010-01-23 05:44:00

Don't shoot the messenger.


零八年的一月二十二日,失眠的你一睡不起。零九年一月二十二日,奧斯卡公佈入圍名單,內裡有項提名閃著微光,都是我們的意料中事。一零年的一月二十二日,天氣那麼陰、那麼冷。下著清明雨。就像零八年一月的倫敦。你最後的電影在城裡上場了。於是我穿著一身的黑衣,別著紫色的花,去找你。

我沒有太多黑衣裙。穿那麼薄。冷得像身處停屍間。

但一切那麼好。我其實只欠一雙口袋。把雙手,藏好。

對了,還記得你去威尼斯影展時戴的黑帽子嗎?那年你的衣著品味給評得一文不值。那年,你那麼年輕,但卻那麼的不快樂,而你已時日無多。當時你剛離開了生命裡重要的人。在場的人回憶:「他根本不想待在那個地方。」你還在記者面前述說自己的計劃和遠景。但你明明是個只為一個星期設想的人。對呢,那時你已學會不要和記者對著幹。因為,你太需要安靜。

我也需要安靜。而且是很靜很靜。所以我買了戴和你那頂帽很像的黑帽子。把悲傷,統統藏起。

零八年一月二十二日。一切還在迷霧中,含糊不清。你在《帕納索斯博士的奇幻秀》的片場內拍的照片,只有廖廖數張。但都給公諸於世。其中一張,令人無法直視。那是張你閉著眼睛上吊的照片。即使明知是假的。但那照片仍然令無數的人心如刀割。

我其實無法對這電影作出所謂正確的判斷。你在戲裡第一次出場的時候,吊在橋下,不省人事。仍是那麼高大,穿著白色的西裝。頭髮的長度,和演小丑時,仍然一樣。正正時兩年前公開的那張劇照。不知怎的,我見著你,便哭到停不下來。

這就是你最後的日子。仍然那麼年輕,但那麼不快樂,而且不健康,而且時日無多。那時,你沒有一夜睡得了。你靠安眠藥進睡。倫敦的天氣令你傷風感冒不止。你穿著條紋襪子、毛線帽子和手套,在地上病懨懨的讀劇本。你頭痛欲裂。你說你那時,頭腦裡,有道無法停止的,力量。橫衝直撞。你整個腦袋都是噪音。

你在螢幕裡的時候,我根本沒有辦法看字幕,沒有辦法看你身邊的人。你的小動作你全都戒不掉。揚手。繞圍。掌摑別人時像個吻。只戚半道眉。提建議的時候閉著嘴笑,酒窩長長三道像疤痕一樣。你為小丑而學習的腹語,仍在句尾不時壓不住的跑出來。導演說,對白裡一半的話都是你自己即興瞎說的。我覺得那些謊話多麼像能惦在手裡的珍珠。

有一幕Andrew Garfield和你坐在河邊,夜了,遠方的霓虹染了你半張臉。他侃侃而談的時候,我看到你的楬色眼珠,游離,無法集中,走神。你曾經說,難過的時候,便到火星坐一坐,看著地球,其實看不到痛楚,看不到這一切沉重難忍,一切其實那麼渺小。我看著《帕》內的你,多想把你立即拉到外太空。那或者我們便不會再看到你內裡的戰爭。

但我怎麼能夠。我沒有那種能耐。更何況,你在夜色裡,那麼美麗,不可方物。

曾經我們叫你陽光。曾經你是屬於白天的。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在夜裡看去那麼美、那麼恰當。黑夜成了你的國度。

一秒一秒過去,我不知道,你的戲份還剩多少。Johnny Depp、Colin Farrell和Jude Law會去演鏡中的你,這是我兩年前便知道的事。每一秒我都在害怕你又要跑進鏡子裡,一去不返。我不再哭。我需要澄明的眼睛去把這一切記住。他們三個都努力的模仿你。他們已做的很好。加上化妝、動作和特效的混亂,霎眼間可魚目混珠。但是Jude Law的眼珠子委實太藍。Colin Farrell的臉型又不能矯。有時我真願我眼睛沒看那麼清楚。演得最好的是Depp。可惜偏偏是戲份最少的。

Johnny Depp上場的時候,劇本刻意加入了華倫天奴、黛安娜、詹姆士甸的小墓碑,浮在黑河上。都是年輕的逝者。Johnny Depp的對白是給你的悼詞。「對,他們死了,但他們永垂不朽。」「他們不會病弱或年老,永遠年輕美麗。」「無事永久,死亡也不例外。」說那些對白的時候,他的眼,有那麼一點濕漉的光。他回憶接拍這電影時,你仍舊不斷啟發他們改寫故事,他們說:「Heath仍在場。」

電影結尾時,說,這是「A Film by Heath Ledger and His Friends」。還出現一張紀念你的劇照。嗚謝處,向你的家人致謝。直至只剩黑暗,你電影裡的手機鈴聲響起了。那是《We are the Children of the World》的電話鈴聲。不斷的響著,在不同的角落響起。彷彿,你人就躲在電影院的某處。彷彿,你已不再能,拿起聽筒。彷彿,你只是頑劣的不願接聽電話。

泰瑞 Gilliam回憶,你在片場最後說的一句話是:"Don't shoot the messenger."

我爬上沒有倒後鏡的巴士,顛簸回家,對,Don't shoot the messenger。我在心裡,無止無盡的,默誦這句話。就像一句咒語。但這咒語並不保守、祝願、詛咒或祈求什麼,它甚至不是什麼寶石或珍珠。它僅僅是,Don't shoot the messenger。

(寫於二零一零年一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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