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所愛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第一次聽到這句台詞時，沒能領悟它的真髓。第一份真摯的愛情像一碗滾燙的陽春麵擺放在我面前時，我讀高二。

回首舊時光，重溫《大話西遊》。仍覺得它是個萬花筒，我們每一個人，不分年齡無論身份，都能在裡面找到自己曾經的影子。關於那場愛情，關於那段青蔥歲月。「鮮花凋謝還會再開，愛情一去不再回來...」

有人說這是場絢麗繽紛繁複多彩浮想聯翩富有創意的後現代解構主義的愛情神話。其實完全不必理會它的始作俑者——那個久人人心的中國傳統名著。那只是一個軀殼，而天才的編導和天才的星爺，賦予了故事全新的完美呈現方式和內涵——喜劇面孔下的悲劇靈魂。

不喜看港台打打殺殺的鬧劇，也厭惡卿卿我我的磨嘰情節，但《大話西遊》是個例外；正如同我不怎麼愛聽那些哼哼唧唧咬詞含混的粵語歌曲，但《一生所愛》也是個例外；幾乎從未在看過一個「爆笑劇」笑到最後卻潸然流淚，《仙履奇緣》還是例外。

看端坐蓮台的觀音姐姐，追殺著孫悟空滿世界跑；囉哩囉唆看著就讓人笑噴的唐三藏，一副文縐縐一板一眼說話的腔調。林林總總，稀奇古怪，對話詼諧，扮相滑稽搞笑，頗有塞萬提斯式的荒誕。看它的佈景，它的道具，它的語言及劇情的鋪墊，一切都顯得很粗陋，那麼不莊重，不厚道，不道貌岸然。但正是這些看似膚淺的特徵，才顯出它的一份難能可貴的真誠，至少它沒有絲毫說教成份。

接著往下看。隨著情節發展，彷彿一切都亂了套數。時空穿梭，人物脫節；妖魅魍魎，群魔亂舞；感情氾濫，眾生迷離，神鬼顛倒。好像一切只為流於油滑，止於嬉笑打鬧。而這也正是無厘頭喜劇乍看之下給人的印象。但我要說的是，千萬別把它當成簡單的專為搞笑而搞笑的滑稽劇，我們看到的永遠只是它的冰山一角，而它的十分之九都潛沉在水下。

至尊寶為了救晶晶姑娘，開啟月光寶盒，誤打誤撞回到五百年前，邂逅了紫霞仙子。這個如來佛祖座下漂亮迷人的燈芯，脫開了冤家對頭姐姐（青霞）的糾纏，莫名其妙和他絞擰在一起，如同找尋到前世戀人的懷抱般堅定地綻放出美麗。她有個誓言：誰能拔出紫青寶劍誰就是她一生的愛人。這是否也意味著愛情，總有著看似輕率的開始，和註定沉痛的結局。

主人公開始面臨抉擇。擺在至尊寶面前的，不是一碗而是兩碗麵。找到晶晶和她廝守終生，還是和紫霞遠赴天涯？——這是個問題。而一開始至尊寶心裡還是偏向晶晶，他想藉助紫霞的力量得到月光寶盒，於是編了個謊言欺騙紫霞。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料到，後者更加以宿命的方式悄然鋪陳，在一個尋找舊愛的男人（猴子）和一個想擺脫過去、開始新生活的女子（紫霞仙子）之間降臨。

晶晶在他心裡留下一滴淚，並離開了他。紫霞被牛魔王虜去逼婚。經過重重磨難，他開始明白，自己心中苦苦找尋的那份愛，是永遠無法得到的，他的命里註定沒有這份榮幸。所謂愛情之於他來說，就是在你面前的你不想（能）要，而你想要的永遠不在你身邊。化身為齊天大勝孫悟空的至尊寶，駕著五彩祥雲把紫霞托在懷裡，但這時候的他已經不能再沾染凡世的情愛，每一分眷戀都會使他頭上的金箍縮緊一分。最後他不得不忍著劇痛鬆開了紫霞的手，眼看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愛慢慢下墜，摔碎在紅塵里。紫霞說，她猜中了這前半部份卻猜不到這結局。

我也猜不透這結局。如同十八歲那年的假期，短暫又美麗。我們牽手在公園散步，一起走濱海路，看黃昏時分的大海。楓葉紅的時候，你一紙機票飛赴繁華東京。留給我獨自面對的是銘心刻骨的痛。

如果命運讓我重新選擇，我仍願和你在一起。不用一世一生那麼久長，只要能在生命蔥蘢的歲月留下一段美好回憶。在愛情離開我們之前，我們就沉浸其中，流連於它的美麗。就像劇裡的紫霞仙子，只是被它的前半部份吸引，明知是飛蛾撲火也要往裡跳。

感謝《大話西遊》，在我懵懂無知的年少年月，曾令我開懷大笑，也曾讓我扼腕嘆息。而現在我更想知道，當看到片尾夕陽武士親吻轉世紫霞，已經不再是至尊寶的孫悟空拋開前塵輕輕轉身低頭沉吟片刻，然後抬起頭，把金箍棒架在肩上大踏步走去，當《一生所愛》的旋律飄然響起的時候，你們是否能笑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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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所愛》


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
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
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
天邊的你飄泊白雲外


苦海不起愛恨
在世間難逃戲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


情人別後永遠再不來(消散的情緣)
茫然獨坐放眼塵世外(願來日再聚)
鮮花雖會凋謝(只願)但會再開(為你)
一生所愛隱約(守候)在白雲外(期待)


苦海不起愛恨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此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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