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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听说

7.4 / 3,398人    109分鐘

導演: 鄭芬芬
演員: 彭于晏 陳意涵 陳妍希 林美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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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rseer

2010-01-29 20:36:24

聽與說皆無聲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早起買了早飯和奶茶,看了一部電影名叫《聽說》。
我不得不承認這個電影的名字和海報做的很棒,一種溫暖親切的氛圍,朦朦朧朧的顏色。起初我以為是一部有點關懷色彩的文藝片,裡面滲透了若干對社會現象的考察和作者的某種思路,或者一種獨特的拍攝視角與技術的反省。然而這部片子被證實很單純,沒有日本文藝片中過多的工具理性色彩的摻雜,也沒有台灣新浪潮電影裡模仿西方或印度或韓國的多重拍攝視角的實驗,它娓娓道來,不緩不急,像從前看過的動畫片。
騎摩托車遇到紅綠燈的鏡頭讓我想起《藍色大門》,台北的街道和不停行走的行人們總是很熟悉的,不同的是這部電影裡加入了街頭藝人表演的步行街,我十分喜歡這種場合。你時常不分古今與中外,就是徹底地投入進去。在那裡能看到十分稀奇古怪的事,甚至某些在騎士年代才出現過的雜耍和表情。人對於某種古老的生存方式,包括一種居無定所的游移都是可感到奇怪的向心力的,這是一種自由。
全篇要講述一個簡單的故事。故事之簡單讓這電影看起來不累,而且敘事節奏與頻率也拿捏得當,有些電影,你看了之後會被裡面頻繁出現的新人物與交織複雜的情節關係繞得眼神迷離,四肢顛倒,有些電影,你會因為它實在是完美主義的全知視角和鏡頭切換的純自然性而覺得其磨蹭、呆滯,有些電影,時常要說教或表達新的觀念,在顛覆你思維的同時不讓你覺得親切。而這一部,小說般的敘事格調,電視劇般的情節、台詞,讓它貼近生活,貼近我們關心的愛情和夢想;而同時它也有普遍的價值關照,不是硬性地而是自然地說出一種語言的可愛,和世間人心的善良。
兩條線索,一是天闊和秧秧的愛情,一是小朋和秧秧的親情。秧秧成為連結的關鍵,於是承擔了對雙方的不同方式的交往,其中也透出不同觀念和價值主導的情感選擇。在其沒有意識到天闊不是聽障朋友前,面對兩個同樣聽障的人,她的態度雖然都很友好,但內質確是不同的。她也不希望和一個聽障朋友在一起,所以一種似是而非的情感串起她對天闊或有或無的冷淡和拒絕;對小朋,秧秧總是貼心照顧的,負擔起她的夢想和生存,給她鼓勵和支撐。在這兩者之間,秧秧在自己心裡是不欺騙誰的,她以為天闊是聽障朋友所以用手語和他交流,她知道小朋是聽障朋友所以為了小朋而認真地學習手語並將手語的一切標誌融入現實生活里(比如振動的手機),給自己創造一個設身處地的環境,能更好地體感小朋的生活——雖然這有時讓小朋感到自己的被照顧,被關懷從而覺得是健全的秧秧總是在無私地奉獻給彷彿不能獨立生活的自己,產生一種壓力。
從這兩者來看,也沒有任何一方不是真誠的:小朋知道秧秧能聽見,是為了自己而外表上看起來是聽障的,天闊以為秧秧不能聽見,所以總是和她比手語——這種設計,與以往的「包袱」和情節跌宕的設計不同,這樣的行進使最後真相的知曉顯得無比自然,沒有人工(比如導演或編劇或某全知人士)技巧的痕跡,原因是在主角心裡和在觀眾面前,真相被發覺是同時的,不會有一方為了故意掩藏或欺騙(通常是善意的)而隱瞞某種事實,不會有人心懷大無畏的計劃和目標而把事實埋伏很久,這樣人就感覺不到通常的「最後一刻得知事實」的電影中那種故意營造的想要喚起人感動與同情,或讓人加倍理解劇中人物忍辱負重或大義犧牲的人工因素。觀眾不會在「哦是這麼回事」和「他真的是為了她的幸福犧牲了好多啊」或「他/她承受的是在太多了實際上他/她並不是個壞人」的想法中陷入一種設計好的橋段構造中去,而是真的與主角一起品嚐生活腳本的變化,在知曉時不驚訝,同時很愉快。
我是在劇中的時候開始猜秧秧實際上是能聽見的,因為按照通常的情節設計,最後如果要掀起小高潮和結局與善意預料的無差異性,必然會出現某些轉折因素。這轉折因素和別的電影中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劇中人物也不知道這轉折。
於是雙方就要承擔因對方是聽障朋友而造成的周邊的壓力的負擔,天闊是父母的承認,秧秧是自己心裡的結,以為水鳥和大叔可能水土不服而一直邁不過一個坎。最後天闊是父母面前秧秧的一封信帶來的他們要學手語的想法,秧秧則是博物館裡好心的姐姐的開導和釋放。當她看到面前一片開闊的水田,裡面有綠洲有水窪,有停泊的鳥與游魚,在姐姐面前的沉默也許透露了她盛滿感動和喜歡的一顆心。姐姐的好心如同一抹陽光均勻地塗抹在綠洲上。
在看電影的時候,常被手心裡發出的聲響和她們認真而到位的表情觸動,在打字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有些交流並不是通過聲音進行的,有些交流是手加上心就可以傳遞的。而更多的東西,一聲笑或咳嗽,一粒淚珠就能傳遞。
秧秧說:「姐姐問我——鋼琴的聲音是不是很好聽?我就哭了。」
我也曾想過如果自己的世界裡沒有聲音會怎麼樣,最重要的彷彿是體會不到這世界上所謂「音樂」的美好,而到處都是奇蹟的世上也不會排除你通過其他方式接觸到音樂的可能性。「聲音」總是一個很好的詞,耳朵比人眼重要,我一直這麼覺得,想要寫更多的東西,而且我現在手裡傳遞的意識十分流暢。
雙方負擔的卸下,從天闊父母的大度體諒和秧秧心結被姐姐解開開始。這也是片中人物關係豐滿的一個特點。愛情背後總有很多成全,夢想和希望都在其中,扮演忽大忽小的角色。當然最重要的是倆人的心意相通,他們能互相聽見彼此,這樣才能在眼前展開開闊的圖景。
因為親情,我對父母和姐姐這些角色也十分欣賞。父母體貼照顧兒子的愛,姐姐釋懷地笑起來的酒窩與感到自己成為負擔時的悶,都傳達了影片想要說的外界和聽障朋友間的溝通的罅隙和磨合的過程。我們看到並承認鴻溝,我們也看到用無數努力去消弭人與人間種種差異和誤解的可能。
所以,影片對聽障人士的關懷這一主題,傳達的方式是自然的,而且比較貼近現實,並沒有宣揚什麼,而是將缺陷與美一同表達,將人心不能逃脫的禁錮和人們向著博愛的希望一同傾訴。
所以,影片的真實性和自然讓人可以觸摸。
從心底聽到人說話並不是不可能的,如果秧秧真的是聽障朋友,我相信她依然可以聽到天闊在背後說的那番話。

她將頭埋進水裡,彷彿要進入那樣一個無聲的純淨的世界。
他站在路邊,寫下「末日將近,你們要開始種樹」……到「第三棵樹,就是一篇美好的樹林」,到無聲地站在秧秧家門口。
她把一元錢丟進水鳥身體裡,她的眼神空曠而天真。
姐姐揉揉她的頭髮,姐妹倆都開心又流著淚擁抱。
他做的愛心便當她一個一個地畫了出來。
他在做街頭藝人的她面前不停地比劃手語,那樣子真可以讓她以為實際上他聽不見了。
他的桌面是她大大的笑臉,讓人看了很樂。
他幾次湊進她的臉,不是被躲過就是撲通一聲跳下水去。
她可愛的露出整齊牙齒的笑容總讓人覺得溫暖而開心,她走路的樣子,穿的衣服和背的包都很好,而她姐姐則是另一副風格,沉靜的,有自己思想的,努力的,上進的,有著夢想不輕言放棄同時不對夢想的破裂感到絕望的。

台北片的風格,始終像一幅尋常可見的書籍插畫。那樣普通到你可以忽視,偶爾看見了又衝動地珍藏起來。像是《藍色大門》裡的一個吻,《海角七號》里老太太的背影。
然而也不是沒有遺憾的,比如心理上的激盪沒有,只是隨著情節安穩地行走,文藝的陶醉或故作出的格調沒有,只有青春偶像劇般的平常小調,吸引人的背景音樂沒有,只有一些真摯的路邊搖滾;
廣闊的海洋沒有,泳池裡的水卻真實可感。
這樣的不張揚的小節奏,也是值得玩味的。

聽說都可以無聲,你聽見沉默的電影裡主角的對話,它們迴響在心中,交流只發生在眼與心靈的相互理解中,除此,喊叫和絮語都只能充當陪襯。正像樹、水鳥、綠洲和天空之間的凝視和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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