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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Departures

入殓师/礼仪师之奏鸣曲(港)/礼仪师(台)

8 / 55,616人    130分鐘

導演: 瀧田洋二郎
演員: 本木雅弘 廣末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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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一點是美女

2010-02-03 12:3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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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可能是一道門,逝去並不是終結,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正如門一樣....... 」這是《入殮師》中我最喜歡的一句話,也是在我看來對整部電影最好的詮釋。看完之後,一直很想很想寫一些東西,但每每提筆卻欲言又止。好像每次都是這樣,往往最打動我的電影,都沒能留下任何有形的紀念,或許最深刻的紀念已然在心中吧!

知道老人家離開的消息,是在去瑜伽館的路上。一切都很平靜,媽媽問我:「你想去嗎?」「我.....我真的不敢去。因為很害怕......」電話那頭媽媽說:「還是去看看吧,送她最後一程。」
掛上電話,我僅僅只是放慢了腳步,繼續往前走著。
31號,晚上8點睜開眼睛,房間是幽暗的,窗外的燈光透過我的紗簾投射在我的被子上。安靜地只能聽見我的呼吸,在床上翻來覆去。煞那間,覺得很哀傷。前一晚,和單單談到了關於「等待」的話題。談得我們彼此覺得都很悲情,生與死,是不是也是一場等待呢?從母親孕育生命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出生是一場等待;從呱呱墜地那一刻起,我們的死亡也是一場等待。愛與被愛,也是一場等待。我們總是渴望被愛的,可是,在被愛的同時我們亦是愛人者,我們等著自己的愛有人能感知,等待著一份愛的回饋。究竟什麼才是真愛?每個人有不同的答案,或許懷著一份等待,也是一種愛。哀傷,就像不小心灑進清水裡的墨汁一般,螺旋形的肆意蔓延開來......
離立春還有3天,武漢卻絲毫沒有春天的氣氛。清晨6點的城市,天空是渾濁的,街頭是安靜的,馬路上偶見送牛奶和送報紙的人,坐在車裡不由開始發抖起來。
車開到殯儀館門口停下,沒有燈,路面也是泥濘不堪的。站在這扇門前,趁沒人注意,趁著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我能將緊張和害怕表露一秒。「哎.....這是我第四次來到這扇門前了。」殯儀館還沒有正式工作,往裡看去,只能從大廳的門中透出一絲絲微弱的光亮。風呼呼地吹過我的臉龐,抬頭還能看到一輪發黃的月亮,高高的煙囪里冒出弱弱的煙。我們是今天最早來的,也是今天的第一家。
穿過大廳時,可以看見玻璃棺材放在中央,現在還是空空的,不知道等一會它將安放誰。跟著大人們往裡走,經過遺體整理間時,我緊張地低著頭不敢往裡看。長長的走道,兩邊分別是簡易告別廳和小告別廳,雖然燈都是亮著的,可我依然覺得昏暗。因為是第一家,所以整個走道安靜地可怕。
老人家的離開,伯父們沒有通知任何其他非直系親屬或者同事朋友,也沒有準備遺像,家裡也更看不到花圈。選的也是最簡易的最小的告別廳,一個大概20平的房間。伯媽說:「人已經走了,還是安靜點好。」我和只比我大一個月的姐姐站在一起,我們是今天年齡最近且未婚的大齡女青年。我和她不由自主的站在告別廳外面,並且站得有點遠。說不清楚為什麼,在這樣死寂且昏暗的走道里我們兩都在發抖,我們互相強撐著微笑說:「你也感冒了?」
恐怖片看過很多,驚悚刺耳的音效也聽過不少。可這都沒有身臨其境來得直接和震撼。從遙遠的遺體間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雖然我看不到,但是我知道那一個個連接的動作:開門、遺體出櫃、放進準備好的紙棺里、從裡面用手推床運出來......滾軸的聲音在這個死寂的走道里顯得特別刺耳,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大。當它經過我面前時,我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
大人們紛紛走了進去,我和姐姐站在門口,揭開棺材的那一瞬間,我能看到老人家的上半個臉。我和姐姐依然僵直的站在門口,她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我轉過臉問她:「你害怕嗎?」她點點頭,我們依然僵直地站在原地。工作人員說:「你們如果不看的話,我就推走了.......」大人們開始緩慢地圍著老人家走動著,不知為什麼,我拉著姐姐的手也加入到了這個隊伍中。廳很小,所以每個人都和老人家很近。走到她身邊時,煞那間我什麼緊張的感覺都沒有了。因為她老人家真的特別安詳,甚至嘴角還有一絲微笑,就和睡覺沒有區別。「好了吧?那現在蓋棺了。」棺材合上的瞬間,我覺得心裡一疼。滾軸又開始作響,只不過這次我拉著姐姐的手緊跟著它。

面對死亡,活著的人總是畏懼的。電影中,新入職的大悟也是畏懼的,他畏懼的不僅是來自內心的自尊,也是眼前這或許冰冷或許腐爛的屍體;妻子畏懼的是這個職業帶來的落差,還有丈夫的那雙手。但是,當妻子看著大悟為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澡堂老太太入殮時,一切都發生著變化。那是一種讓已經冰冷的人重新煥發生機,給她永遠的美麗,這一切是需要冷靜、準確,而且要懷著溫柔的情感。在分別的時刻,送別故人,靜謐,所有的舉動都如此美麗.......
妻子也跟著老太太的家人為逝者擦拭面部,在大悟將濕巾猶豫地遞給妻子時,妻子釋然且寬容地微笑將大悟的眉頭無形的舒展開了。而大悟和老太太兒子,兩個男人,兩個從小的同學,曾經對拉大提琴的大悟羨慕的人,後來又對入殮師的大悟鄙視的人,就在和大悟對視的瞬間一切也都沒有了。
死亡,本就是一件冰冷的事情。只有和自己的感情牽扯關係時,我們才能體味這其中的暖意和溫情。

走過長長的走道,停在了焚化大廳的門前。登記過後,姐姐沒有在和我一起往裡走,沒有任何理由我只是一心往裡走。裡面的空間很高很高,又是很長很長的走道,左手邊全是門。和電梯門長得一模一樣,在門的左上方有很多紅紅綠綠的按鈕。滾軸繼續作響,我們走到了走道的盡頭。沒有開燈,很黑很黑,我看著這一扇扇走過的門,心情異常壓抑。工作人員看著我們來了,把燈打開,死寂的空間裡時時發出燈泡的交流聲。
工作人員和伯父們說:「喪葬公司昨天就跟我說了,所以你們家是今天的第一爐.......」我突然覺得很想笑,原來火化也要趕早,原來這都要托關係。工作人員按下某個按鈕,我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黑色的門慢慢打開,又是強烈的金屬碰撞聲。一個石板一樣的床從裡面的軌道緩緩地出來。「你們看到了吧,很乾淨,還是冷爐子。」大人們將棺材緩緩地放到石板床上,他們繼續在交流著什麼,我只是傻傻的看著那副棺材。「如果沒有什麼了,那就進去了?」伯父們默默點頭。在按下一個按鈕後,安放著老人家的石板緩緩地划進那扇門裡,然後是一個只能容下棺材大小的小門,那裡才是真正的焚化爐。一起動作都是緩慢地,是不是在設計程序時就是這樣的呢?小門關上,然後是這扇大門,「轟......」那一瞬間便是生離死別。
要等一個半小時。走出焚化大廳。天還沒有亮,可是殯儀館裡面已然是如菜市場一般的擁擠。逝者如果能看到這人間的最後一站會是怎麼樣的心情呢?有些人表情凝重甚至呆滯,有些人哭到癱軟在地,有些人的腳下有很多菸頭,有些人還在說笑著。世間百態,盡收眼底。經過剛才的簡易告別廳的過道時,裡面的家庭還沒離開,外面就已經有人開始排隊了,從形態上來看:豎著的是活人,橫著的是逝者。這其中有年過古稀的老人,也有正值壯年的年輕人,黑髮送白髮,白髮送黑髮。就在我經過的時刻內,彷彿經歷了一生。
接下來是選骨灰盒。玻璃櫥窗里陳列著不同價位的盒子。有只要100多的木質小盒子,有幾千好幾的石材盒子,更甚的是動輒幾萬的玉製雕花盒子。任何人,走到最後,歸屬都是一樣的。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哪怕你身前住的不管是豪宅還是陋室。想想現在居高不下的房價,我覺得反差挺大的。想想那些為了房子而淪為奴隸的人們,心生憐憫。我問媽媽:「你覺得哪個好看?」「都不好看!」
在喪葬公司辦公室休息時,我隨手翻開了他們開發的一個墓地的宣傳手冊。不由感嘆現在的墓地的精美程度已經超過了我對墓地的恐懼程度。我指著一個小圖片對媽媽說:「你看,這裡有樹葬和花葬耶!」媽媽很配合的說:「行,你以後就把我放那,就可以了。」很早以前,我就和媽媽討論過身後事。我們得出的結論是一致的,選擇一種比較生態環保的歸屬----樹葬!我希望媽媽的生命能在樹上得到延續,媽媽也覺得這樣很環保。現在,我和媽媽能如此輕鬆的面對「死亡」,因為那僅僅只是一個名詞而已,但當我以動詞去經歷時,我相信以我現在的承受能力我是無法接受的。

「夫妻總有一天會因為死亡而分別,被留下的人是很痛苦的......」社長這樣安慰著準備辭職的大悟。「生物吃著其他生物繼續生存下去......不想死的話,就有的吃,吃的話,好吃的才行......」大悟將信將疑的吃下河豚的魚白,美味溢於言表。社長說:「好吃吧,好吃的讓人為難。」
大悟忽然明白了生命的意義。入殮師的工作不斷地受到人們的肯定和讚許,自信也不斷地提升。在面對死亡和生命上,他漸漸地看清了入殮師這個職業的意義。不管是妻子的不理解,還是一些人的歧視,這都是生命中的經歷,認真地活著,善待每一天才是最真實的。此時電影也進入了快進式的講述,而春天的腳步也越來越近,在空曠的田野里一邊拉著小提琴的大悟,似乎也越來越接受和喜歡這份工作了。
人與人,終將有一天會面臨分別。逝者如斯,活著的人執念著一份思念,將生命延續直到其生命的盡頭。

和姐姐站在骨灰接受大廳的門口,聽她講述著工作中的種種。「出來了,你們進來吧。」伯媽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我走進擁擠不堪的大廳,看著一個半小時前那個關上的門慢慢打開。下一秒鐘,我居然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恐懼和迴避的心理。石板上沒有剛才的紙棺,更沒有老人家。有的只是白骨一堆,我能清楚地看到老人家彎曲的脊椎,還有殘破的顱骨,和支離破碎的手骨和腿骨。伯媽說:「這就是白骨纍纍啊!」
工作人員拿著我們準備好的骨灰盒開始收拾。一塊塊,小心翼翼卻又嫻熟的夾起,然後放進小小的盒子裡,細微處會直接用手進行操作。伯媽又說:「這才是真正的唯物主義啊!」裝好後,用紅布包好,再用小工具將骨頭大體搗碎。封裝好後,交給了表哥。90分鐘,從有形到無形,原來人生不過如此。
死亡,誰都逃不過。再美麗的身體,從那扇門中出來時都是白骨纍纍;即便住在寬敞又豪華的房子裡,能安眠的無非不過一張床,而最後都將走向那小小的小盒子;再多的權利,再多的榮耀,再多的金錢,誰也帶不走。既然我和你的最後都一樣,何苦還要在仇恨和嫉妒?認真地去感受每一天,努力地去工作,守護好枕邊人,因為有一天我和你終將分別......

「死,可能是一道門,逝去並不是終結,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正如門一樣。作為看門人,我在這裡送走了很多人,說著,路上小心總會相見的。」原來和澡堂老太太關係甚好的爺爺是殯儀館的送葬人,這是大悟在老太太的葬禮上才知道的。而,這位自稱為「看門人」的一席話,讓老太太的兒子感觸頗深。看門人說完後,咬咬牙,無奈又悲痛地按下了按鈕。煞那間,火光在爐中燃燒起來。兒子不停地哭喊著「媽媽,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入殮師》裡的大悟,他的人生在整個故事中似乎也是處處充滿著分離和等待。作為一個大提琴手,等待著劇團的下一次演出,可是等來的是劇團解散的消息;回到山形老家,等待著新工作新未來的開始,可是等來的卻是一份「誤入歧途」的新工作;媽媽經營的咖啡館裡一直保留著父親曾經的老唱片,大悟一直留著那塊爸爸送給他的石頭,而且依然記得爸爸曾說過每年要送一塊石頭給他的約定,儘管這個男人拋棄妻兒和新歡一同私奔,但是不管是在逝去的母親心裡,還是在大悟的怨念里都有著對父親的等待;最後,大悟終於等到了和父親30年後的相見同時也是分離。為父親整理遺容時,從父親僵硬的手中滑落的小石頭便可知道,父親用他後半生的等待去懲罰當年的分離;妻子準備將小石頭還給父親時,大悟卻將妻子手緊緊握住,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小石頭放在妻子肚子上,這是一種無言的儀式。上一秒,他是父親的兒子,轉過身,他是孩子的父親。
從生到死,從有形到無形,沒有什麼可以永垂不朽。唯有一份思念和等待是能延續的,那是一種生命的延續。

從殯儀館裡出來,下了幾天雨的武漢終於出太陽了。陽光透過車窗照耀著我的臉,伯父們和爸爸在說著孩提時的頑皮,伯媽們在說著表哥兒子的可愛與聰明,姐姐在一旁發著簡訊。忽然有一絲念頭,我可以為媽媽種一棵樹,讓它和我一同成為媽媽生命的延續。那誰會為我種一棵樹呢?是不是也應該有個人來記住,我和ta爸爸,或是轟轟烈烈、或是細水長流的愛情故事呢?
我傻傻一笑,還好,還好,僅僅只是一絲的念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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