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自作孽不可活」

       首先想說的是當後來叱吒影壇的林姐姐在1973年以驚艷的蘿莉形象登場時，讓人不得不讚嘆她那驚為天人的美，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在那個以大濃妝為風尚的時代，她略施粉黛出演著一個即將畢業的高中學生，林青霞的演技尚待日後的作品來為她提升，但那一顰一笑純澈的叫人心動。
       從原著作者便知，瓊瑤阿姨一定會讓我們的女主角有著不同於其他同齡人（如片中周雅安和程心雯的達觀活潑）的知性多愁、敏感善思。在家裡因為學習不好總被拿來與成績優異的妹妹對比，又忍受父母對獨子弟弟的百般溺愛，絲毫受不到半點兒憐愛呵護，所以這個時候成熟穩重、心思細膩的教師康南的介入就顯得那麼機緣恰當。（在此要插一句嘴，那個時代人們就是心地純潔啊，女學生姿色可人還主動往老師辦公室跑，嚷嚷著要老師看手相，老師也真是正人君子居然也就沒有越界的不軌言行，換做今天，對於某些「教獸」女學生們可就不敢如此舉動了。）
    
    一開始片子裡只表現出老師對這個在文學方面冰雪聰明又那麼點兒與眾不同的女學生愛護有加，我總以為，故事的發展會是康南在一個無旁人的機會主動出擊，一番動情表白後將一開始百般抗拒矛盾的江雁容收歸已下。卻沒想到，竟是江雁容看到那封康南的發自肺腑的安撫信便勇敢地逼問自己的老師在逃避什麼，短短幾句話，康南最後的防線僅存的一點兒抗拒的理智便徹底崩潰了，讓我又覺得江雁容是那麼勇敢自信，絲毫不怕外界的輿論和各方面的阻力。直到故事越深入，越發現瓊瑤終究是瓊瑤，她筆下的女主角有幾個「小燕子」，天不怕地不怕沒心沒肺馬馬虎虎大大咧咧，從江雁容原本答應康南「要一起往火坑裡跳」，決心表達的比誰都要堅決，轉天便留封絕筆自殺來看，這個江雁容還是多愁善感的典範。
    雖然免不了瓊瑤筆下女主人公動不動就要死要活哭哭啼啼的套路，但對於這個有點兒隱忍又敢於向父母叫嚷著「既然不愛我當初為什麼要生我！」「我為什麼不死！」的江雁容來說影片最初我還是喜歡的。也就是在林姐姐換了那個蘿莉造型以娃娃頭的成熟妝容出現的時候，我開始不喜歡這個角色了，我覺得她並沒有羅校長嘴裡說的那麼勇敢。縱然自己的母親曉之以理動輒斷交的幾個回合下來，還從細節還是可以看出這個母親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內心深處還是愛女兒希望她好的，只是很主觀方法也蠻橫欠妥當罷了。她本可以像那個曾經決心對父母「我愛你們，但絕不向你們乞求」的江雁容那樣不顧一切地和康南遠走高飛，像那個曾經不顧忌任何阻力的江雁容那樣愛他就是愛他，無怨無悔。但她卻禁不住李立維小小的雨中求婚苦肉之計和日日報到的手段，就選擇跟一個「愛你沒有他深」的李立維將就著結婚，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難道她不清楚自己內心深處的選擇嗎？那為什麼要妥協呢？所以當李立維因為猜忌多疑、自私佔有慾暴露顯得那麼面目可憎的時候我並不是那麼同情江雁容，儘管她已經在努力做一個好妻子，但從李立維歸家晚沒打電話，沒有照辦吩咐的小事、與李的爭吵等細節處看得出她骨子裡的倔強和被康南寵出來的嬌氣還在，所以在對待自己的婚姻時儘管李立維有責任，她自己也確實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感情，畢竟有幾個男人會忍受自己的枕邊人總在對舊情人唸唸不忘。就連江雁容髮現自己的選擇錯誤後悔不已，也並沒有果斷地和李立維離婚，只是鬧翻了，才又去找昔日的康南。

    電影開始前部份我原以為康南會是個負心漢，沒想到這個男人卻是最痴情，沒有因為自己的職業一丟再丟而離開江雁容，雖然一開始他有過猶豫，那也多是怕自己會毀掉雁容，怕自己配不上她沒有資格娶她給她幸福，但是經不住雁容的幾句話便又躊躇滿胸地把這個「矛盾可愛的小東西」緊緊地攬入懷中，在來自雁容母親的強大阻力下，他顯得比雁容更加堅定決絕，他要她等他，等到過了二十歲自己可以支配婚姻的時候來找他，他會娶她給她幸福，這時候雁容已經在母親的強大攻勢下對自己的未來不再那麼有信心，反覆著「我會找你，如果可以我會去的……但是我可以嗎？……未來一年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這時候已經不是康南在逃避，而是江雁容在逃避，康南還是沒有忍住，在離開的時候回了頭，望著江雁容愈來愈遠的背影自言自語到「她不會來了。」
    當我再轉回頭看康南給江雁容和周雅安看手相那段戲，才知道那些說辭原來句句屬實。「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與自己相差二十多歲的學生，那感情絕不是自己說的「父愛」那麼簡單；「該來的一定會來」——自己因為她輾轉工作，承受外界的非議和詆毀；「今後我只希望能夠有個平靜的生活」——她沒有來找他，他萬念俱灰已經再不是出場時那個把屋子整理的井井有條，形象落落大方的紳士，如果說自暴自棄，嗜煙酗酒，潦倒邋遢地過後半生也算一種平靜，那麼他是平靜地，如羅校長所說，此時江雁容不出現對他倒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片子最後講江雁容聽從羅校長的話悄悄離開，在學校的長廊碰到正巧下課的康南，看著那個因為自己而落魄的男人老態畢現的慘模樣，她躲在柱子後強忍著流淚，理應流淚，因她毀了自己幸福的同時也毀了她愛的那個人一生的幸福。這真應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可能從此後她繼續著與李立維的無愛婚姻，也會生兒育女，如康南所言「會老運轉好，享兒女之福」，或許只有到那時她才能夠真正釋然幸福。但是如果當初就多那麼幾分堅定，可能也會飽受折磨，但至少好過現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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