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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花女孩--Hula Girls

扶桑花女孩/草裙娃娃呼啦啦/呼啦圈女孩

7 / 2,272人    121分鐘 | USA:108分鐘 | Canada:108分鐘 (Toronto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 Argentina:108分鐘

導演: 李相日
編劇: 李相日
演員: 松雪泰子 豐川悅司 蒼井優 山崎靜代 德永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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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鏡框

2010-02-15 01:21:26

鄉愁徹切


     《扶桑花女孩》是一枚包裹在糖衣外表下的催淚炸彈。溫馨喜劇的包裝之下,深埋著日本不同世代價值觀的衝突,在地文化與工業化、都市化、美國化(以草裙舞為象徵)的衝突,以及現今日本人對「good old day」的無限眷戀。
    影片取材於真實事件。昭和40年(1965年),石油逐漸取代煤礦成為主要燃料能源,昔日的煤礦相繼關閉,無數的人失去了工作。以採礦為生的日本福島縣磐城市也面臨產業沒落、礦坑關門的危機,煤礦工人面臨集體失業。故事正是圍繞著礦山人為擺脫這一困境的努力展開的。
    實際上,早在1956年鳩山一郎執政時期,日本即制定了「電力五年計劃」,進行以電力工業為中心的建設,並以石油取代煤炭發電。經營了一百多年,培育了一代代礦工和礦工文化的磐城的日漸雕敝,幾乎是這股大潮的必然結果。但是,成千上萬長於斯、賴於斯的煤礦工人,卻不得不為這股浪潮買單。同樣在90年代末經歷了以「抓大放小」為口號的國企改制、幾千萬下崗職工的中國人,應不難理解這一轉型過程的痛苦。電影中亦有這方面的展示,但畢竟是溫馨小品,對於當年工會鬥爭的酷烈,不能盡萬一。電影在這裏作為記憶再書寫的機制,是要儘量縫合歷史的傷口,而為了縫合這傷口,影片把礦山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尋找生機中體現的堅韌、頑強、陽光作為表現的重點,也就不難理解了。
    片中蒼井優的母親,是老一代礦山人的最集中體現。她的丈夫獻身於無底的礦洞中,她的青春胴體也被一生的粗重勞動消磨得死氣沈沈。但她毫無怨言,因為她深愛著這個礦山,深愛著丈夫獻身的事業,她認為女人的本分就是任勞任怨、幫襯丈夫、撫養子女。當面對這「衣不蔽體」的草裙舞時,她深以為恥,並蠻橫地阻撓女兒學習。而蒼井優飾演的紀美子,雖囿於視野和家庭教育,也有保守的一面,但隱隱約約的自主意識已經在心底萌生,因此當遭遇母親的強硬阻撓時,她沒有順從,而是喊出了「我不要像你一樣過一輩子」的聲音。對於舞蹈,她最初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態度,真正撼動她心靈的,是平山老師那一段舞蹈(導演選用逆光拍攝,襯托出了舞蹈的唯美,很有《花與愛麗絲》裏面的感覺)。可以說,她是為純粹的美吸引過來的,而最後,當她在磐城父老面前solo她靈動的舞姿,展現她熱情而又羞澀的笑容時,她自己也成就了一種純粹的美。
   如果說蒼井優的美是小荷初露的美,那麽早苗的美則是紅藕香殘的美,美得那麽酸楚、那麽惹人憐愛。她是個有夢想的女孩,當機遇來臨時,她比別人都更主動。猶記得盛裝合影時她的激動,叨念著要把雜誌當寶貝一樣收藏起來,猶記得她在弟弟妹妹前展示自己的裙裝,甜蜜地像一隻來回穿梭的小燕子,而夢想就在最高處猝然隕落,破碎的裙衣下是觸目的傷痕和一雙驚恐萬狀的眼睛。如果說電影的高潮部份——車站留師——的催淚效果多少被我的提前預料破解了,那麽,早苗與平山老師的道別卻是我猝不及防的:當早苗遠遠地對平山說出,感謝你給我最快樂的時光時,我的淚突然就下來了。我可以想像平山到來前礦山單調沈悶的生活,那種沈悶扼殺任何一種對浪漫、悸動、美的想入非非,而當這些東西突然不期而至時,哪怕是瞬間擁有,哪怕是宛如春夢一場,此生亦值。
    平山老師象徵著一種外來力量,來自都市的風。她的過去神秘不可知(電影略去了她的歷史,我以為是處理地很妙的),她的笑裏藏有幾分滄桑,她對礦山起初的態度也滿含著不屑和抗拒。但她的心最後還是被這群「礦工之女」的純樸與執著融化了。已經進入後工業社會的日本人,在觀影時完全可以把認同點落在她的身上,同她一樣,深況都市人的孤單寂寞與人情涼薄,而對知冷知熱的鄉野社會展開無限嚮往。而我更感興趣的,其實是磐城人對平山的態度。在他們眼中,這樣的女人註定是無法融入「我們」的,永遠是「他者」,只要有什麽異動,她的動機是首先被懷疑的。這種在地文化的排外性,也見之於《海角七號》。作為對全球化的反動,我期待文藝作品中更多的在地意識或者說社群意識,但一個問題是,超越排外性的、開放包容的在地意識是否是可能的?
    以磐城為代表的煤礦,在如今的日本已基本歇業,轉化為與夏威夷度假中心類似的旅遊景點,供日本人憑弔。以影片反映的1965年為起點,日本先後經歷了伊奘諾景氣、80年代的「安定成長期」和泡沫破滅後「失去的十年」。當如今為下流社會、禦宅族、電車男煩擾的日本人再回頭看這部充滿懷舊氣息的電影時,他們懷念的,也許不僅是朝氣蓬勃的60年代:國民收入倍增計劃、新幹線、東京奧運會,還有那雖保守,但也知冷知熱的傳統社會、人情社會——該片橫掃日本國內各大獎項即是明證。
    而這份鄉愁的徹切,對於現今正處在「昭和日本」時代的中國,恐怕是要若幹年後才能體味的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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