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失敗的自贖

讓我們的談論暫時拋開費里尼和他的《八部半》(8½)。好萊塢導演Rob Marshall在《九》中，將兩部影片疊錯剪在一起，試圖讓一個事業與婚姻均一敗塗地的衰男人完成他的自我救贖，因為集合了大批奧斯卡獲獎演員而備受矚目。片中男主角Guido Contini——一位義大利名導，就沒這麼幸運，他的新片「Italy」只有一位女明星，Nicole Kidman所飾演的Claudia，如今還沒有一行劇本。Marshall對這個故事很可能心有慼慼焉，正如影片中的傳媒和影評人們都在關注和懷疑Guido能否借新片重返巔峰，在現實的世界中，第二部作品《藝伎回憶錄》(Memoirs of a Geisha)就慘遭滑鐵盧的Marshall，未嘗不是等著這部群星雲集，投資浩大的《九》來為自己正名。

跟著Daniel Day-Lewis飾演的Guido走進攝影棚，燈光一閃，周圍的機械佈景忽然變成復古華麗的舞台，片中的所有歌舞都在這個攝影棚裡上演。在真實場景中插入舞台形式化的歌舞表演片段是Marshall執導歌舞片的風格，他的《芝加哥》(芝加哥)曾因此打敗《鋼琴家》(The Pianist)和《時時刻刻》(The Hours)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九》基本延續了這樣的手法，而且試圖為虛幻的場景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是，《芝加哥》形式的成功之處在於歌舞與劇情始終緊密相連，比如Renée Zellweger的《Funny Honey》，不止抒發人物的情緒，還主導了故事本身的節奏。可《九》中除了Penélope Cruz的一段獨舞，其餘的歌舞時而又淪為敘事作用大大削弱的舞台表演，時而又與真實場景中的劇情走向嚴重割裂，往往還會出現兩個片段各自敘述著不同內容的狀況，造成了形式的雜亂無章，特別是結局不知所謂的群星共舞。

作為歌舞片和音樂劇的fans而言，《九》對歌舞表演本身的表現也難以令我滿意，歌詞旋律和編舞完全沒有復古時代歌舞劇的味道，一票國際演員用各種口音說著英文對白，也令影片的義大利背景成為擺設——Sophia Loren倒是純正義大利人，可惜只是打打醬油。Marion Cotillard（飾演妻子）演唱的《Take It All》是一首非常難聽的歌，還不如同一人演唱的《My Husband Makes Movies》，卻提名了奧斯卡最佳原創歌曲，《娛樂週刊》就曾對此發表評論抨擊奧斯卡的最佳原創歌曲評選已經變成最爛原創歌曲評選。如果非要給本片一個提名，應該是Kate Hudson的《Cinema Italiano》，儘管這個新增角色的表演片段過份時尚動感，但是也足以順利在一眾空洞乏味的歌舞表演中脫穎而出。當然，類似《Cell Block Tango》那樣的精彩段落，本片就更無緣得見了。

事實上，相比起歌舞而言，本片的劇情雖然失敗，但是以某種特別的方式，也已經算得上有趣。最有趣的地方，莫過於Guido在Claudia面前的疑問：「為何人人都如此關心劇本？」所以，我們看到戲裡戲外的故事都作出了回答。我真的很希望「我有情人有老婆有跑車有名望可我就是很煩」的男主角快一點，像原版劇作所描寫的那樣，躲到桌子下面一槍崩了自己。Marion Cotillard的表演，是全片唯一的亮點。提名奧斯卡的Penélope Cruz與提名金球獎的Daniel Day-Lewis，與其他的奧斯卡獲獎演員一樣平淡無奇。

非常同情Weinstein兄弟（尤其是他們投資過那麼多好電影），8000萬美元的投資打了水漂，只為滿足Marshall的個人意淫（雖然這個本子其實是Michael Tolkin和安東尼 Minghella寫的）。不說捐款給海地，拿來給《單身男子》(A Single Man)《末日危途》(The Road)或者《無恥混蛋》(Inglourious Basterds)鼓鼓宣傳還是很不錯的嘛！一位導演，老婆跑了情人沒了電影也砸鍋了，該怎麼辦？Marshall給出的答案是拋下所有人玩幾年，再回去拍一部新的電影。於是這部影片的最後，Guido重新回到攝影棚，情人回來了，繆斯回來了，老媽回來了，老婆也回來了，一部叫做《九》的歌舞片開拍。我不敢斷言這部新片能不能讓Guido重返巔峰，但是目前可以肯定，它絕對不可能幫Rob Marshall重返巔峰——假如他曾經有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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