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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 [俄]--The Return [2003]

回归/爸不得爱你/真相(台)

8 / 36,670人    105分鐘  | Turkey:99分鐘 (TV version)

導演: 安德烈薩金塞夫
演員: 弗拉迪米爾加林 伊凡 杜布朗拉沃夫 康斯坦汀 拉朗尼柯 娜塔莉亞 維杜維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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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18 09:58:02

必要的喪失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份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用追。 ——龍應台


顯而易見,這是一部關於愛,失去以及成年的難以描述但無法拒絕的電影。導演安德烈•薩今塞夫在該片榮獲各項大獎之後拒絕回答各界媒體相關問題,他認為自己的詮釋會影響觀眾對該片的觀感並限制其想像力。他曾指出,故事以寓言的方式透視人生的處境,觀眾只要循著這個方向欣賞,定會看出真正的意思。
這部電影寫的不是親情,而是一種信念的生與死,尤其是在蘇聯解體之後的背景下,整個民族都帶有一種片子裡的灰青色的基調。河流,森林,停頓,沉默,移動長鏡頭,這些顯著的俄式文藝電影標誌滲透電影中,把男孩與父親之間如冰水般的隔膜突出得恰如其分。這種隔膜更是一種長久對峙,由於時間的延伸和成長的過程自然而然形成的特殊性格,正是這種與眾不同的性格,促使悲劇的發生。而十二年從未謀面的父親,存在的印證也同樣隨著時間和成長若隱若現,反而對孩子的內心產生了根深蒂固的影響。
影片從始至終用幽藍色做鋪陳,如同一種隱匿的語言,緩緩滲入演員的世界,並且順理成章帶動觀眾的情緒,成為故事的「格局」,把所有人物圈進這個暗晦迷離的世界。父親的出現是神秘弔詭的,形象魁梧嚴肅,代表男性世界理應具備的威嚴霸道。而母親截然相反,她小心翼翼地捍衛著父親身後的家庭,給孩子無微不至的關愛和時時刻刻的勇氣。安德烈嚮往和仰慕父親的角色,而伊凡倚賴和需索母親的存在。
父親帶兒子外出旅行的時間一共是七天,像是耶和華的創世紀,以神啟的方式帶領男孩實現心靈上男人的誕生和成長的回歸。而他的死亡,如同脆弱的樹枝,輕易折斷,沉入大海,從此消失。兩個孩子目擊父親死亡的過程,從內心感受到生命的磅礴力量。事實上,在父親追趕伊凡到達塔頂時,伊凡就已經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恐懼怯弱,成長為男人。另一方面,見證父親因己而死,才感受到血緣層面上的父愛,不隨時間而削弱,不隨偏見而動搖,不隨遷徙而改變,他在目送父親遠去的屍首時悲慟不已,失聲痛哭喊出「爸爸」,這便是成長為男人的更深層鞏固。
這是一條必經之路,去往莫名島嶼的路途上學會成長,僅僅七天,上帝創造世間,父親塑造兒子。父與子的情感變化就是線索,牽引至親情的島嶼上,四面寂寥,憑藉內心的審視來斷定父愛的意義。影片常常通過營造人主景次的意境,強調人物的硬度,渲染視覺上的孤獨感。人物置身在寂寥無人的藍色空間之內,會顯得格外單獨。但是場景的獨一和空闊恰恰反襯出另一種美,心靈上的純淨無污,澄清神聖,不被萬物主宰的人的力量。這正是父親的形象,神的化身,飄渺虛幻。
其中一個兒子伊凡的名字直接取自於安德烈•塔爾科夫斯基的《伊凡的童年》,另一個兒子的名字正是這一偉大導演的名諱。兩部影片都是講述孩子的成長,內心的回歸,在電影史上相映成趣。
影片中父親的死亡象徵著蘇聯解體,兩個兒子態度各異則意味著政壇糾紛。時過境遷,俄國人終於削平銳利的目光,客觀地反思了那一場劇變,《回歸》的結尾更是一次積極的點題。它暗示我們,前蘇聯在精神上永遠是俄羅斯的根,蘇聯解體這一出涅槃並沒有燒燬內在的品質。兩個孩子或許並不知道,在父親的蠻橫無理背後,他們已經學會了父親想傳遞給後代的東西。這一次尋根,對社會主義國家來說,無疑是一束希望之光。
電影開鏡一年後天才童星溺水而亡,導演因這部處女座一炮走紅,還有影片中父親從照片中消失,神秘的麻袋和木匣,一通未知的電話,母親從未講述關於父親的事情,這一切都是不可知的,也都是宿命種下的果子。少年成長為男人其實只在內心一念之間的彈性變化,並沒有料想到的結局是最為關鍵的一課。或許並沒有到來的父親,或許離開十二年回歸的父親,都不重要。伊凡尖銳的稜角會隨著時間逐漸磨平,安德烈會像父親一樣擔負起全家人的重任,而這一切亦都是宿命,它悄然無息,卻舉足輕重。
俄羅斯的電影,向來都是用平靜的鏡頭講述沉重的人生。伊凡在路程中表現出的叛逆和違抗,是俄狄浦斯情節的延續,史上此類電影不勝枚舉,但是安德烈•薩今塞夫在該片中加入另一主人公——安德烈。影片一開始,伊凡在高台上,哆哆嗦嗦,不敢效仿哥哥安德烈跳入湖水中而被眾人嘲笑,包括安德烈。鏡頭一直是仰視的角度,平視時描寫伊凡的神情,而父親死亡時,鏡頭遵循伊凡的主觀視角一直平衝下去,俯視下去已是父親的屍體,和寬闊的境域相比那麼渺小。這一前一後的對比,是本片的重中之重。看似平靜卻已經引起矛盾的開始就是伊凡和安德烈之間,高潮的到來,一個形象的結束,象徵這種鬥爭終止。復權形象得以樹立和健全,母系情結終於被強大不容忽視的征服和蠻橫取代。
離別一向是成就不朽悲劇的決定性因素之一,父親早在十二年前失蹤,從此杳無音訊,對整個家庭而言,已經成為悲劇誕生的導火索。塞內卡說過,除了時間之外,我們一無所有。十二年的距離,遠遠超過了生理上的隔閡,在等待中,母親絕望,孩子成長,而父親的概念被時間沖刷的一塵不染。再次回歸,僅僅是表層上的一聲「父親」,內在的牽連是孩子們無法體會到的。從陌生島嶼回歸家庭,孩子們的內心才得以堅硬,從父親那裡得到精神財富——承擔,將會是重塑性格的根基。
太初有言,聖言就是上帝。父親的回歸,孩子的回歸,家庭的回歸,其間得失成就了這部電影的哲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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