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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年華--In the Mood for Love

花样年华/

8.1 / 170,498人    98分鐘 | Poland:94分鐘

導演: 王家衛
編劇: 王家衛
演員: 梁朝偉 張曼玉 潘迪華 Lai Chen Ping Lam S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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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水皮

2010-02-19 02:55:18

欲說還休夢已闌——評《花樣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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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說還休夢已闌
——評電影《花樣年華》
一種欲說還休的感情、一個苦樂參半的夢,王家衛的《花樣年華》觸動了觀眾心底的最柔軟處。那樣內斂懷舊的敘事方式,把我們帶回了「那年代白牆黑瓦的淡淡憂傷」。總是對有一絲遺憾的感情抱有好感,或許是因為對「愛若沒有些缺憾,怎能算得上千般滋味」的印證,亦或許是每個人心中都深藏著這樣一段欲說還休的苦澀。
周慕雲和蘇麗珍這兩個具有傳統觀念的已婚男女,奇妙的緣份使他們都搬進了同一所公寓,在街坊鄰里都熟絡的情況下,兩人的交往也只是點到為止。很喜歡他們在狹窄的樓道里單獨相遇的情景:舒緩的音樂,幽暗的街燈,只是一句「這麼巧啊」便匆匆而過,各走各路。就在導演製造的半昏半暗之中,半夢半醒之間,感情在無聲地開始,莫名其妙地發展。
周慕雲說:「我一直在想他們是怎樣開始的,原來許多事情••••••」是啊,那種淡淡的感覺是什麼時候生根萌芽的?是當他們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廝混在一起而同病相憐時,還是知道對方都喜歡看武俠小說時,還是在逼仄幽暗的樓梯擦肩而過的某一瞬間,還是僅僅是出於一種報復?當他們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出軌時曾有「到底誰先說出口的」的疑問,直到後來他們自己在相處的日子中逐漸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情愫時,才了解感情或許就是在自己以為沒有什麼的情況下悄然到來了。 
即便是這樣,周慕雲和蘇麗珍兩人時刻提醒著自己「我們不像他們一樣」。所以從相識,相知,到別離,沒有濃烈直白的感情表達,沒有肆無忌憚的親昵動作。偶爾的約會和交際,在「發乎情止乎禮」的約束下顯得是那麼小心謹慎,惟恐招來閒言碎語。
兩個人從外面吃飯坐車回來,總是一個人先在某地下車分開而行;她在他房間裡討論武俠小說,因為屋外打麻將的鄰居而遲遲不敢出去等了一晚上;早上麻將散了她才敢離開,卻害怕被鄰居誤會所以換上他妻子的高跟鞋謊稱自己剛從外面回來;下雨時,他給她取來雨傘讓她先走,她卻以鄰居們都認識這是他的傘為由拒絕;當孫太太無意對她說「丈夫回來了就不要老往外跑了」,她警惕地告訴他最近不要見面了。
其實這種小心謹慎又何止是因為避諱街坊鄰居的閒言碎語?更因為他們兩人都意識到了兩人之間多了一種淡淡感覺的侵襲,所以他們謹慎擔憂,他們患得患失。當周慕雲要離開香港時,跟蘇麗珍有這麼一段對話:
「我想換個環境,免得閒言碎語。」
「我們自己知道沒事不就行了。」
「原來我也這麼想,所以不怕別人講閒話。我相信我不會像他們那樣,原來會的。」
周慕雲逃避的又何止是閒言碎語? 「我知道你不會離開你丈夫的」。在這種微妙尷尬的關係里,縱然沒有旁人的閒言碎語,欲說還休的無奈和淡然依然存在:他病了,她從他朋友處得知他只想吃芝麻糊,於是她煮了一大鍋芝麻糊分給街坊鄰居,關懷就隱匿在這種順理成章的舉動中了;他想請她吃飯,就以還她兩人合寫武俠小說的稿費為由,生怕自己的邀請有些唐突冒失;他另找了個地方專門寫小說,其實只是為「這樣你以後上來更方便」,但他一定還要強調「雖然我們之間沒什麼,但是我不想別人誤會你。」
當周慕雲與蘇麗珍告別時,他終於鼓起勇氣向蘇麗珍表達了心中壓抑已久的感情。後來兩人模擬分離時蘇麗珍拒絕周慕雲的場景,當周慕雲說完「以後你自己好好保重」隨即放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開時,蘇卻開始心潮洶湧。她的手在被鬆開瞬間的抽搐,跟著緊緊抓住另一隻手臂,手上的青筋凸現,一種油然而生的痛苦陡然現於手部。不忍、難過、衝動、壓抑••••••周慕雲安慰她:「這又不是真的。」一種壓抑已久的情感的驟然爆發,導演卻沒有刻意煽情,只是用嫻熟的鏡頭語言來婉約地表達,卻得到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成功效果。
蘇麗珍最終留在了香港,在落寞和傷感中低語著周慕雲的那句話:「如果多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掙紮在情感與道德理智的邊緣,也徬徨在愛與不愛的邊緣的兩人最終天各一方。
一年後,蘇麗珍也來到了新加坡,在周慕雲處悄悄帶走了那雙她換掉的拖鞋。之後,周慕雲接到了一個沒有任何言語的電話。那些久侯不至的苦等,明知是她卻聽不見聲音的電話,又是多麼地熾熱和辛烈。而周慕雲,把深藏在心底的那份懷念和感情都放在了吳哥窟的一個樹洞裡。這是否預示著兩人淡出了彼此的生活?是否要把最後一點念想和記憶都掃除得一乾二淨?
兩人都先後來到曾經住過的那棟公寓時,已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當蘇麗珍聽到孫太太說「不像以前跟一家似地,不知多開心」時,眼淚開始滑落。如果年華可以投遞,當周慕雲再次問道:「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時,她會做何選擇?當周慕雲尋人未果時,走到蘇麗珍住過的房間門口駐足,一種落寞和憂傷在臉上呈現,是否想到了多年前,樓梯間,走廊上,那個女人與他擦肩而過,或微笑寒暄?
苦澀的記憶、落寞的情懷,如一種細細的痛,教人長吁短嘆: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當初的一些衝動,有一些纏綿,最後都要歸到一些追思,一些紀念。
幽暗的燈光、舒緩的音樂、搖曳生姿的旗袍,就在這樣的懷舊氣氛中,電影落下了帷幕:「那些消逝了的歲月,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他一直在懷念著過去的一切。如果他能衝破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他會走回早已消逝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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