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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媽的後現代生活--The Postmodern Life of My Aunt

姨妈的后现代生活/ThePostmodernLifeofMyAunt

6.9 / 789人    Canada:111分鐘 (Toronto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導演: 許鞍華
編劇: 李檣
演員: 周潤發 斯琴高娃 趙薇 盧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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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

2010-02-19 06:32:51

嬉笑之後成悲涼,人生盡處是滄桑


《姨媽的後現代生活》——嬉笑之後成悲涼,人生盡處是滄桑  
 
    最早認識許鞍華是她的那部《女人四十》,以及後來《半生緣》,在我的感覺中,總覺得她的電影更像是小說,克制著激情,清晰的描述,輕描淡寫中將生活娓娓道來,不動生色卻韻味悠長。那時候我剛剛二十歲,充滿稚氣的少年卻總覺得自己歷經滄桑,那時候我以為自己看懂了《半生緣》,很多年後才知道,其實根本沒懂。
    
    十餘年後,當我看完《姨媽》的時候,卻自然的從戲謔與嬉笑中湧起一股真切的悲涼,就像淋浴噴頭噴出冰涼的水,濺在你的臉上,身上,讓你渾身發冷,又無所躲避。無可避免的想起海報上那兩句話:最美好的生活不過如此,最悲哀的生活不過如此。
    
    整部電影的情感基調可分為兩個部份,以姨媽從樓道上摔下來這個場景為分水嶺,前半部的基調是喜劇,戲謔,嬉笑,誇張,而後半部則充斥著濃濃的悲涼,無奈,以及漠然。影片的主人公姨媽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到處標榜自己是受過教育的上海的人的虛榮,小氣,怕費電,家電都成為擺設,與外甥AA制,甚至遇到心儀的男人,作別的話也是一句:你一頓吃我一斤小排骨,我養不起你。和鄰居水太太貌合神離,互相窺視,互相嫉妒,互相炫耀,互相提防,可又互相溫暖。
    就是這樣一個年逾五十的老女人,也依然離不開愛情的擺佈。一個偶然的機會,一個叫潘知常的男人一曲悠然的《鎖麟囊》打動了她鎖閉多年的心扉。潘知常滿口的風雅楚辭,半為浮生半美人,支撐著已經沒落的書香門面——他在天橋上落寞的說:他曾經住的房子就在那邊,但已經拆掉了。其實姨媽心裡很清楚,這個男人是不會跟他結婚的,跟她在一起分明是想佔她的便宜。而她對情感也並非特別的認真,兩下就上床了,兩下就說不要再見面了。兩個中老年人已經到了一種年紀,不會再為愛情放棄日常生活習慣,只能成為相互精神的慰籍,一起做戲,一起回憶。
    直到有一天,為了避免鄰居水太太發現他們同在姨媽家裡,潘知常不慎悶死了水太太惜之若命的貓,間接導致了水太太心臟病發的死亡,這成為整個影片基調的轉折點。之後影片變得有些淒涼和徬徨,姨媽神智不安,深夜去埋藏了水太太的貓,祭奠水太太,為了自己的心安,她甚至想拿自己買的墓地給貓用,到此時,才發現,原來買墓地不過是一場騙局而已,她所有的積蓄已經被騙一空。於是潘知常最後一次出現了,依然冠冕堂皇的說著一同被騙的話語,在姨媽身邊陪她坐了一個深夜,然後逃之夭夭。其實姨媽是個很善良的人,即使面臨這樣的結局,她依然選擇的是寬容,她要的只是潘知常的一句實話而已。恍惚中,姨媽一腳踏空,住進了醫院。這一腳踏空,電影由嬉笑轉為淒涼,姨媽由虛榮中的踏實轉為經濟上與精神上的雙重窘迫。於是順理成章她只有回歸一條路的選擇。
    經濟與精神的雙重窘迫,讓姨媽又一次離開了上海這個大都市,回到當年她匆匆逃離的東北,回到她毅然離棄的丈夫和女兒身邊。寬寬的第二次來訪把姨媽東北的新生活展示的淋漓盡致,這次姨媽沒有去接他,寬寬自己做摩的來到廠區,樓道里到處貼劃著名小廣告,姨媽的丈夫幾乎一句話不說,只是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刷牙一邊傻笑,牙膏的末子不斷掉在姨媽剛拖完的地上,表姐不斷跟男朋友吵架,罵仗,爆粗口,姨媽沒有了在上海的細緻生活,用巨大的海碗吃飯,也不再顧及自己的時髦與否。
    電影的最後,姨媽沒有去送即將出國的寬寬,而是和丈夫一起去冒著寒冷賣鞋,冰冷的早晨,守著賣鞋的小攤鋪,姨媽啃著飯盒裡冰冷的大饅頭,這時候收音機里又傳出潘知常唱過的那段《鎖麟囊》,是否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在姨媽波瀾起伏的情感主調中,插入了幾個豐富展現其立體形象的插曲,一個是外甥寬寬的兩次到來,一個是其與鄰居水太太的關係,一個是與碰瓷女金花的相遇。姨媽與周邊的這些人都是些市井小人物,這些獨立的個體的變化不會影響到社會的變化,她們都是善良的公民,最多有些虛榮心,她們相互戒備,傷害,最有力的武器也不過流言和吵架,她們也相互寬容,取暖,你不會感覺到救贖的道德崇高感,但這種相互的慰籍就像空氣與水的融合,潤物細無聲。每每想起這些在生活中隨波逐流,卻又善根猶存的人,都會深深的打動我。
    在《姨媽》這部電影裡,有很多的留白,沒有明確交代墓地是否潘知常的騙局;姨媽突然回東北的鏡頭切換,之前本該跟女兒有次談話才會有這樣的轉變;發哥離去風衣的背影,一方面是向小馬哥致敬,另一方面,也是一種戲謔;老年痴呆的老奶奶莊嚴的走向救護車,其實是一種向《慾望號街車》的致敬。電影中最引起爭議的就是姨媽和寬寬看到的窗外超大的月亮,月亮的出現,其實是許鞍華傷感的情緒里添加的理想化的溫情。姨媽是在生病中看到月亮,寬寬是在離開的前一夜看到月亮,這讓她們對生活與愛情都還存在了一些溫暖的憧憬。而月亮一直在天上看著蒼生,月亮一成不變,蒼生卻過著反覆多變的生活,這也反向的表達了一種哀愁的情愫。這也符合整部電影的格調,在氣質上兼有傷感和樂觀。
    
    這部電影感覺上很像是《女人四十》的續篇『女人五十』,只不過電影的曲調由樂觀轉向了悲觀,但許鞍華拍這部電影的初衷並沒有悲觀的想法,有些人覺得讓姨媽從繁華的上海回到東北那個寒冷破舊的地方,過著一種沒有交流的生活,是一種悲觀,但在許鞍華看來,她認為姨媽是回到平淡,這種平淡是介於安然與絕望中間的一種狀態,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她處於一種踏實而又迷茫的生活狀態,而不是絕望。生活中很多很多的人都是在這樣生活著,也包括我們自己。
    
    在看《姨媽》這部電影的時候,整個人似乎融入到電影裡去,很精彩,有共鳴,但並沒有讓我感覺到如何震顫我的心靈,然而在看過電影之後的那些日子裡,我會經常想起這部電影,想起裡面的一些片斷,就像飛來的流彈不斷擊中我的心臟,或許我現在這種狀態跟許鞍華所要表達的那種狀態太過於相似:她沒有從社會道德範疇去講述對與錯,情與愛,沒有明明白白的是非,也沒有明顯的道德優越感,只是簡單的描述著一個人,一個年逾五十的女人,從最根本的人性角度反映我們所處的社會狀態,看似生活安定,其實社會如此動盪,人心如此不安,以前的人生活中會遇到更多的困難,但都會想辦法去解決,而如今人們連自己遇到什麼困難都看不清楚,完全是生活在迷惑當中。
    
    這就是生活,最美好的生活不過如此,最悲哀的生活也不過如此。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姨媽,都能從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這是純粹的生命的顯示。
    
    或者這部電影不是很適合青年人看的,本就行走在生活的路上,沒有方向,只是看到一條路上有很多人都在走,他也就跟在後面行走,不知道目的地終在何方,也不知路上有多少岔口,就這樣一直走著。看過這部電影之後,似乎更看不清路的方向了。H跟我說,本來以為自己三十歲以後嫁不出就不嫁了,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但看了這部電影,打死她都不會有那種想法了。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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