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可辛的雙城故事

我最喜歡的華語電影是《甜蜜蜜》。

陳可辛的雙城故事，甜蜜蜜在前，如果愛在後。其實私以為導演的心路歷程其實是從如果愛到甜蜜蜜。

甜蜜蜜特別有意思，它是給予能量的作品。每次過年的時候發簡訊都會想起張曼玉撐著拖把用粵語對黎小軍說的那句「友誼萬歲」;。劇中人物的處理特別理性，但是並沒有因此削弱情感，相反，片中所有的人物關係，包括男女主人公，小軍和小婷，豹哥和李翹（中戲就考過對吧），杜可風和芥藍，甚至姑媽和威廉，即使充滿阻礙、衝突，也都特別誠懇動人。很難想像，這個時期的陳可辛其實並不相信愛情。

如果愛里裝滿了走不出來的人。創作者為了讓人相信人竟然會對感情執迷到這種地步，把人物放置到一種相對極端的背景（經歷）中。這種「執迷」在現實生活中是被壓抑的，隱性的，但並不代表不存在。通過一個戲中戲，我們來經由一個顯微鏡觀察每個人物深藏的「病態」細胞，最後得出一些殘忍的真相；「最愛你的人永遠是你自己」，「我這輩子最失敗的就是愛上一個我鄙視的人，最後連我自己都鄙視我自己」，「什麼都是假的，那些錄音帶是真的。我會永遠保留它們，因為我知道我永遠不會再那樣說話了」，「愛是假如，不是幸福」，「大家都要多了」，諸如此類的。這是所有涉愛未深心先死的人必經的過程，由愛到相信再到懷疑。如果愛的人物充滿了報復性和主動性，但是沒有一個是健康的，充滿情緒。可能年輕時候的導演也不敢去正視生命中的這部份缺口，因為帶著當下的情緒創作出的表達同樣情緒的作品只會是一個爛東西。

為什麼整個如果愛看下來有那麼強烈的無力感，一個生活和藝術經驗完全達到成熟的導演怎麼會去拍攝這樣一部「撓癢癢」的作品？這並不是退化，而是導演向自己發出了挑戰，是的，我已經準備好了。故事的結局是每個人物經過外部衝突的刺激之後達到的同自我的和解。它看起來什麼都沒有改變，卻什麼都不同了；冰雪消融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卻都在彼此留下了痕跡。導演自身沒有憤怒，甚至是試圖勸解一些人，多麼老好人。

我甚至覺得談戀愛的人應該先看如果愛，再看甜蜜蜜，了解愛由捆綁到無處不在，了解樂觀背後的無奈，殘酷之後的柔軟。活得輕鬆的人無非是懂得愛是懷疑，懷疑別人；愛是付出，為自己付出。對於活得累一點的人則愛是懷疑，懷疑自己；愛是付出，為別人付出，一直付出（詳見《愛的發聲練習》之彭於晏）。一切都是選擇，沒有所謂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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