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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佳人--Agora

城市广场/风暴佳人(台)/穹苍下的女神(港)

7.1 / 73,089人    127分鐘 | France:141分鐘 (Cannes Film Festival)

導演: 亞歷山卓亞曼納巴
編劇: 亞歷山卓亞曼納巴 Mateo Gil
演員: 瑞秋懷茲 麥斯明格拉 奧斯卡伊薩克 Ashraf Barh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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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山

2010-03-02 20:34:13

真是基督教讓他們拿起了石頭嗎?


我最初知道希帕提婭這個名字,是從吳國盛寫的一本叫《科學的歷程》的書裡面,書中吳先生用「暴徒」稱呼那些殺害希帕提婭的人。這種似乎帶有侮辱性的稱呼,至少從表面上來說,並不能稱為過份。
其實這些人並不僅僅是殺了希帕提婭,比如他們破壞圖書館,嘲笑甚至是毆打、屠殺異於自己信仰的人,逼迫所謂「異教徒」皈依自己的宗教……等等等等,這還僅僅是從電影中直接表現出來的。而原因,從最直接的角度說,是他們懷抱著似乎是崇高的使命感和對於上天堂的自信。因為他們自認為崇高,所以他們敢於使用卑鄙無恥的手段達到所謂「崇高」,因為他們自認為擁有了進入天堂的入場卷,所以他們有恃無恐、肆無忌憚並且有一種高人一等的莫名其妙的優越感,畢竟,他們掌握了「真理」嘛。只不過這種「真理」不需要證明、不需要分析,而且,最重要的是不需要經過經年累月的刻苦研習就可以得到,這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我記得這電影裡有一個鏡頭,是希帕提婭和一個黑人宗教領袖的爭論,當後者在聽到希帕提婭說她相信哲學的時候,十分輕鬆的表示了輕蔑。哲學算什麼?
那麼哲學到底算什麼東西?是從希臘七賢那裡流出來的那些無聊的說辭還是柏拉圖甚至是亞里士多德那些繁瑣的論證和推演?但是就算是繁瑣,那那些哲學家們找到真理了嗎?無論是巴門尼德、柏拉圖還是那些流行在當時的哲學學派,他們自己不就在爭吵嗎?曾經在雅典街頭互相辯駁的哲人們,在某些人那裡,不過就是一群閒來無事的瘋子,玩弄語詞,創造無聊的概念。他們可能足夠聰明,但是卻沒有用在正確的地方,所以即使他們皓首窮經,也不過是一無所得。而現在,一種宗教又告訴他們,這些哲學家的最終歸宿是在地獄裡永遠的一邊接受懲罰,一邊為自己的膽大包天的反思和質疑慚愧不已——當然,有一些比較溫和的信徒還是給哲學家們留了一點面子的,好像但丁就曾經把柏拉圖放在地獄的第一層,讓他雖上不了天堂但也不至於受苦。但是無論如何,哲學對於一群沒有文化底蘊或者有文化底蘊但是不願或不敢思考的人們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這時,要跟他們說「我信仰哲學」,實在是一種毫無意義甚至是自取其辱的行為。
但是,即使是無用,又為什麼非要把「無用」的東西毀掉呢?
可以肯定的是,首先不是因為仁愛的緣故,否則那些暴徒不會毫不留情的用刀子把所謂「異教徒」砍死。其次也不會是希望同化不信教的人,因為若要人改變信仰,最根本的辦法是用理性的論證來說明白己的正確和對方的錯誤,但在電影中,基督教徒們似乎根本不能做到這點,反倒是真要論起理來,他們被異教徒說服的可能性更大。而在他們的內部,至少電影裡只是表現了一些煽動情感的口號。但是,這些暴徒的行為也肯定不是來自基督教的教導。耶穌曾說「凡動刀的必死在刀下」,暴徒們動了刀;耶穌還說「你們當中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為什麼看見你弟兄眼中的刺,卻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暴徒們毫無顧忌的拿起了石頭,還振振有詞的質問被打的猶太人在安息日為什麼不去向神祈禱。奧古斯丁曾大量吸收了新柏拉圖學派以及其他哲學學派的理論,暴徒們毀掉了圖書館。當然,若想為這個排比句增加內容,實在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為什麼他們又自稱是基督徒?
對於這兩個問題,因為涉及到許許多多的學科和領域,我沒有能力回答。不過假如我們設想一下,在離當代最近的兩千年中的任何一個時期,無論在中國、印度、阿拉伯或者是西方,如果給予大眾一個毀滅文化、迫害知識的機會,大眾會怎麼做。其實這本身就有現成的例子,而且,在歐亞大陸兩端的兩個文明中心的人們,似乎做的最為極端。因此是否可以認為,一種反智的傾向在民眾中間是十分流行的,而無論是宗教還是別的什麼思想體系,都只不過是一個藉口或者一塊招牌、一種偶然?
知識分子的確很討厭,他們褒衣博帶、幅巾大袖,充養的睟面盎背、心氣平和,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或是玩弄形式邏輯,或是製造種種概念。明明就是貧窮,卻硬要辯說自己的雄心壯志不在功名利祿上;明明就是無能,只能做事後諸葛亮、放放馬後炮而已,卻非自我吹噓是在分析社會、樹立道德。不喜歡說俏皮話,沒能力耍嘴皮子。敗壞家業,因為他們對日常瑣事不感興趣;危害社會,因為他們常常質疑那些眾所周知的常識和道德。所以,他們是巫婆,是廢物,是寄生蟲,是妨礙社會秩序的敗類。所以,大概是可以而且應該對他們進行清理的,所以,希帕提婭就被殺掉了。
如果我的這種假設可以成立,那麼似乎可以用柏拉圖在《蒂邁歐篇》里描述「接受器」的理論來比附這幫暴民與基督教的關係。基督教賦予了暴民一種「形式」,但是由於基督教在暴民們這裡並不是全能的,所以它自身的教義要受到暴民們的限制。事實上,恐怕也不能指望一般的民眾去接受阿奎那的基督教,因為他們需要一種能滿足自我願望但同時又簡單可行且充滿凝聚力的宗教。而基督教給予了他們這一切,準確的說是他們把基督教了解成了一種這樣的東西,它提供了一種「終極真理」,所以使得原本在知識上卑微無力的群體獲得了一種沒有理由但確實存在的知識上的優越感;它提供了完美的歸宿,讓那些無根的哲學探討變得似乎是紛亂不堪,毫無用處;它提供了凝聚力,使得原本分散的下層民眾「找到了組織」,找到了可以彼此稱呼「brother」的人,因此也就自然的提升了下層民眾的地位,甚至說起到了衝擊奴隸主的作用,希帕提婭這個奴隸主不就被幹掉了嗎?基督教的信徒們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影響了西方的文化的發展,在希臘——羅馬文化一統天下的世界裡滲入了希伯來的文明,這才有了後來的大為發展的西方神學,有了各種各樣的哲學和邏輯學的著作……
但是,我們不應忘記,直到17世紀,才有人真正證明了行星是沿著橢圓形軌道運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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