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ill night, still light

「Still night, still light 」是來自紐約布魯克林女子樂隊Au Revoir Simone的一張專輯名稱。第一次看到時就無比的心動。畫面感十足。是一種融合了絕望與希望的絕美共體。熱愛如此極端的碰撞，強烈的火花能夠撕碎心臟。

很多事物都是在此般的困境中掙扎。好比同性的愛戀。迷惑了我很久。不過對於《不良教育》來說，一點沒有被其中的同性愛所吸引。不像是《Milk》，十分能撥動我的神經。每次看到那些道貌岸然，自以為代表著正義與純潔象徵的人物出現時，總是恨的我牙癢癢。還好最後的燭光隊伍能稍稍安撫些情緒，現在想想，那不就是一場still night, still light嗎？而如今，等待著時間轉了又轉，同性戀的排斥已經消減了許多。其實對所謂異類的接受，並不是對其的關注。真正的接受，是不再意識它的特別。就像《South park》中臉上粘結著嬰兒軀體的校醫，需要的不是站出來被大家參觀。而在當下對異類事物關切如潮的時刻，反而是那些無心理睬的人最讓我著迷。不會用電腦，不懂得高科技產品，仿若被時代拋棄，背棄潮流而行。不迎合這個人造世界，總是讓我敬佩。

所以，從《不良教育》裡看到的不是同性愛，不是宗教的束縛，不是懸疑的電影手法。唯一牽動內心的是Juan把Ignacio最後留下的紙條遞給了Enrique，才終於知道，在最漆黑的夜裡，才能看到最閃亮的光芒。突然聽到王菲在唱：「因為全世界都那麼髒，才找到最漂亮的願望」。整個故事裡，Ignacio被混沌骯髒的世界侵蝕，但只有他，保留了最初的純潔愛戀。Juan第一次假扮Ignacio出現在Enrique面前時，Enrique並沒有打算再與他見面。對於所有人來說，Ignacio代表著沉淪與黑暗，即使他曾擁有動人的聲音和精美的肉體。而只有對Ignacio來說，曾經的無疾而終的初戀，是他僅存的潔白幻想。

對於卡爾·波普爾（Karl Popper）的證偽主義，一直讓我迷戀。他說真無法被證明，只有偽才可證明。所以見到一萬個善良的人，都不能肯定的說出人類都是善良的話，但只要見到一個偽善的人，就可以說，人並不都是善良。這一理論的動人之處是它對常規思維和正面事物的迎面一擊。可是，如果我們站在相反的立場上，當命題在最初的時候就是反面範例，希望還是無處不在的。即使我們遇見千萬個齷齪無恥的心靈，但只要還有一個潔淨的心靈存在，而那個潔淨的心靈，讓我在似乎不可能的Ignacio身上看到。

對於導演佩德羅·阿爾莫多瓦的了解，只有僅僅的一部《對她說》。裡面印象深刻的除了曾被王家衛用在《春光乍泄》中的《Cucurrucucu Paloma》以外，就是劇中對西班牙1924年的默片《縮水情人》（Shrinking Man）的描寫。一個男人，縮小了身體，鑽進了他愛慕的女人的身體裡，與她共存。而我想到的卻是張愛玲所說：「通往男人的心通過胃，通往女人的心通過陰道」。都是止不住的慾望流轉。有的時候，喜歡對慾望的刻畫，真實，曖昧，糾結，掙扎。不滿足煎熬，滿足了又空虛。十足的趣味。

《不良教育》對慾望的拿捏恰到好處，太少會缺乏力度，太多又怕淪為低俗。裡面的神父，不管是真實的那位還是戲中戲的演員，眼裡的情慾都無法抑制。像是漲潮的海水，早已溢出了河堤，不可收復。對於年輕新鮮的男子的肉身，不能控制的愛，也是可以被理解的。摒除道德的審判，起碼那是份真摯的情感。而Juan從頭到尾，勾起著別人對他的慾火，一路的心機算盡。但是不得不說，最驚艷的就是蓋爾·加西亞·貝納爾的演出。原來在《摩托日記》和《科學睡眠》裡對他沒有太多感覺，這次真的是刮目相看。他在舞台上亮相的那一幕，震驚的何止是全場呀。某一畫面閃過些許奧黛麗·赫本的冷艷，但更多的是他流露的挑逗，不僅僅是眼神的宣洩，從全身到指尖，散發著無人能抵抗的誘惑。愛情啊，沒有了慾望，要到哪裡去寄託。

其實不需要總拿宗教和道德說事，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自己被自己束縛，自己被自己壓制。而且，這一切的選擇全部出自自願。時不時被美好的情感撞擊一下心臟就夠了。感情終要淡去的。Ignacio能記住那小小的初戀，是因為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是因為他一無所有，才把那段單純情感當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而我們都擁有的太多，所以已經不需要再想念。誰都不是沒了誰就不能活的。或許是我們自己一直誤以為天長地久才是幸福，其實是自討苦吃。人生早被看了個透，卻還要自顧自的裝作一知半解。還要繼續在煎熬中掙扎，還要繼續在空虛中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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